岭南的银发上还沾了几片树叶,一脸不解,声音清冷的问,“为什么要跳崖?”
离玉心中千万只野马奔腾而过,“我说公子,你,你,你——”连说了几个你才顺过了气,“你不知道状况不要乱插手啊,我,我,我逢场作戏你懂吗,这,这要是那公子看见你救了我,我可怎么收场,这不是白演了这一出吗!你,你这是添乱你知道吗。”
岭南似乎觉得离玉睁圆了眼睛瞪着自己的样子十分有趣,愣了一愣,“原来是这样,我救你之前,把那公子弄昏了,你放心吧。”
“弄昏了,你,你没把人家怎么样吧?只是昏了?”离玉看岭南云淡风轻的样子,抹了一把冷汗。
岭南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是我多此一举了。告辞。”说完转身要走。
离玉觉得先前情绪有些失控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问,“那个…你伤好了吗?”
岭南侧脸看了她一眼,“好了。”
离玉走到他旁边,“我,也不是故意要吼你,只是你这一手先前实在让我有些莫名奇妙,那个公子没看见就好。那个——”离玉说着指指自己的鬓角。
岭南一愣,离玉抬手帮他摘下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晃了一晃。
岭南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没说什么,扭头离去。
离玉看了看她离去的方向,回想方才的一幕,嗯,应该没什么差错。又叹了口气,果然佳人难留,红颜已逝,曼妙姑娘就这么去了。
墨玉在不远处的云头上神色有些复杂,隐身离去。
回到鸳鸯楼时,墨玉同早晨一样靠在窗边,姿势也没换一个,只是手里拎了坛酒,看离玉隐身穿墙而来,眯着眼睛问,“怎么样?唱的开心?拆庙拆的开心?”
离玉点头,“还有最后一件事。”说着走到窗边,指尖一点,纷纷扬扬写满那一首曼妙辞去令的纸片在边春城如雪般下下来。离玉抬手抓过一张纸片,“这样才算完。”
“让那公子伤情,你似乎很开心。”墨玉声色有些淡漠。“你,没被别人,看到吧?”
离玉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咦,墨玉君,你怎么说话怪怪的,莫不是,因为我穿了嫁衣,嫉妒了?”
墨玉自语了一句,“没有…”听离玉后面的话,嘴角微弯,“本仙君怎么会嫉妒呢。”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那一夜离玉拿着簪子叫墨玉君,他也没有回话。
曼妙辞去令一夕之间传遍边春城,关于曼妙的传说更加神秘,赵公子还是那个赵公子,鸳鸯楼还是那个鸳鸯楼,什么都未改变。夜深时候,先翠在屋中见了曼妙一面,曼妙说“谢谢翠翠,要不是你,我怕是要被关在那水牢做个永世不出的冤魂。”
先翠问,“曼妙姐姐,你就一点也不遗憾吗?”
曼妙一笑,“姑娘教我,既然不能回头,就不必挂心,翠翠,你要好好生活。”
隔日离玉去找墨玉正好见一个蓝衣的仙官立在墨玉身边,见离玉进来,墨玉合了手里的公文,“有些事情要回九天一趟,隔几日再来找你如何。”离玉点头,“自然是公务要紧,我带曼妙回一趟京山,我们隔几日在那里见也可以。”
墨玉走前忽然走到离玉身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眼神认真,语气却戏谑,“你只许想着本仙君一个。”蓝衣的仙官头歪向一边看着窗外,离玉脸又是一阵红。
于是离玉带着曼妙的魂一路往东北,再往东,走了整整一天,快天黑时才隐约看见脚下一条大河旁边一片翠竹林。落了地离玉四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小镇,疑惑间看见远处有一团篝火,就顺着河边一路往篝火那边走去。
走到近处先闻到一阵烤鱼的香味,接着看到坐在篝火旁茶衫银发的岭南。赶了一天的路,离玉有些饥肠辘辘,吞了吞口水,嬉皮笑脸的走上前自顾自往火旁边一坐,“嘿嘿,远公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二玉……这节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心结了,不喜欢心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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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姬曼妙
第五十一章
岭南淡淡看了离玉一眼居然没有答话,离玉愣了一愣,随手拿个树枝拨了拨火苗,“这大晚上的,远公子一个人在这坐着干什么呀。”看手里黑漆漆的树枝噌的一下着了之后冒着五颜六色的火,离玉才发现,自己随手这一拨,就把拿在手里寻路的迷谷枝给点了。
离玉摸了把汗,“公子你这不说话,鱼要烤焦了。”
岭南这才拿了在火上的鱼,都递给离玉,离玉也就没心没肺的接了啃起来。岭南看了离玉一眼,拿了块石子扔进远处的水中,“我听说我父母就是在这里遇见的。”
“我记得你说没见过你的,父母?”离玉心想这公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岭南点了点头,“听说我父君第一眼就爱上那个女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岭南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她似乎不爱我父君,也不想生下我。”
“怎么会呢,她要是不爱你父君怎么会有你呢……父君?你父君是……”
“远志。”岭南答的简练,离玉手里的鱼啪嗒掉到了地上。岭南接着说,“是我父君逼她到他身边的。”
远志这个名字任离玉对天地史再怎么不熟也是知道的,统一四方魔君,上次天劫中魔族的首领,差点让天地覆灭的人。
上次天劫中搭上了天族好几个大将的性命,才将远志镇压在东皇钟当中,离玉定定看着岭南,没想到自己身边的这人乃是新一代魔尊远志的儿子。嘴里说,“没想到还能听到与魔尊有关的儿女情长的故事。你……你也不要太难过。”
离玉不知该怎么安慰岭南,他父君是被神族镇压的,离玉总不能鼓励他勇敢大胆的去救他父君,更不敢叫他不要去救,万一他没这个想法被自己一说突然有了岂不是闯了大祸。
离玉只能转个话题,“那你母亲……”话问出口觉得自己转的有些失败。
“她是个凡人…替我父君挡了一刀,死了。”
“你母亲是个凡人?咳…你看,说明她还是爱你父君的。”离玉抹了把头上的汗,几句话聊的真是心惊胆战,实在累人。
岭南不置可否的看了离玉一眼,“或许吧。”
离玉陪着笑,“那个,时候不早了,总不能在这河边坐一晚上,我看公子你,不如同我一起去那个,青竹镇,应该就在附近的,这里不是京山么。”
岭南摇头,“你走过了,这条是丹水河,往西走二百里,看见有一处很高的瀑布,就是京山。”
离玉起身走了几步,看岭南坐着没有要动的意思,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落寞。离玉叹了口气,走回岭南身边坐下,“我引路的迷谷枝也丢了,我看这河边景色很好,不如就陪公子坐到天亮再走吧,哈哈。”
周围黑魆魆的,也看不出个所以,岭南又扔了块石头,冲离玉点了点头。
又是一夜无话,不说话就极容易睡过去,离玉醒来时发现自己靠着岭南的肩膀,身上披着岭南的外衫。周围的石头被岭南扔了个干净,离玉往河中一看,大大小小的石子在河中堆成了一座小塔。离玉把心里的公子你真是无聊,换成了一句,“公子你一夜没睡啊。”
岭南看着河里石头堆起来的塔,大约是不言自明的意思。
离玉站起来拍了拍满是褶子的裙子,不等离玉开口,岭南站起身,往西走了几步,回头对离玉说,“不走?”
岭南与离玉同行了一程,指了京山的方向便往北去了,离玉一边驾云落低,一边念叨了句,“明明心里是会照顾人的,脸却冷的跟什么似的。”
青竹镇是个竹林环绕的镇子,一片翠绿深处,青石铺成的古朴街道蜿蜒曲折,路的两侧是翠绿的竹子搭的一座座竹楼,穿着花褂子的小童拉着手跑过,银发的老奶奶在门前剥着竹笋。离玉撑着伞,与曼妙一路往镇子中走,曼妙满眼欢喜的细细看着每一处地方,对离玉说,“果然最美是故乡。”手指抚着手里的竹笛,“恩公一定也很欢喜”。
将整个镇子里里外外绕了三圈,曼妙站在青竹镇的竹牌坊下拉着离玉的手,“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离玉笑盈盈的看着曼妙,“曼妙姑娘人美歌好,有情有义,离玉佩服,来生有缘自然会再见。”
曼妙:“还记得我与姑娘说过的,我在水牢中时,偶尔能听见极远的北方传来哀婉的歌声,虽哀却不怨,与姑娘说的话一样让人心柔软。曼妙谢姑娘,希望来生有机会报答姑娘。”说完深深对离玉一拜。
几百年后曼妙白日飞升,便寻到灵玉府做了仙使,这是后话。当日在青竹镇的路口,曼妙身后开出金色的门,她整个人便化作萤火一般的光逐渐隐去。这是多日以来,离玉见到曼妙笑的最灿烂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