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烫的眼睛睁不开,滑落腮边滴进脖子时却冰凉冰凉的。躺了不知道多久,我认真的想到了自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难度不亚于出去,颓然的看着脚下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现影子中我的泪不是如我感觉到的直直顺着脸颊滴到嘴角,而是像有风吹一般从眼角飞向身后。
我愣了半晌,心跳忽然加速,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左手,唔,伞印上那狠狠的一刀也长好了。我用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两只手一起抖着伸向我的影子,影子中那个我也把手伸向我。
十四句写了伞诀的书页飞过我脑中,翻到最后一句,“缘聚缘散,有情无情,伞开一世界,伞合一世界,轮回无常,莫问是劫是空。”我手掌触到自己的影子,不是地面,而是一片的虚无。
伞诀倒着在我眼前翻过,“伞合一世界,伞开一世界,无情,有情,缘散,缘聚。”该是劫难过去,有情缘聚的时候了吧。于是我顿悟了,一股力量吸着我的手心,我整个人沉了下去,周围茫茫世界奇光飞窜,我听得耳边的风急速刮过,头发直直飘在身后。我抹了把泪,墨玉君,我做到了。
摸出岭南的魂攥在手里,在一片斑斓的光中飞了很久,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好景致,嗯,好个青峰入云,几座花瓣形的山笼着一团金色的仙障,倒像个胭脂盒。
风呼呼的穿过我空空荡荡的脊背,随着那高耸的青峰离我越来越近,我又发现一个问题,我控制不了自己停下来。
于是我一头撞上了那座最高的石峰,最后的印象是看见我护了五百年的岭南的晶石从手中掉落飞向远处。这结结实实的一撞让我眼前一黑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掉落在那团金色的仙障中,可怜那石峰被我一头撞断,矮矮的秃秃的一节看起来怨气浓重。
我脑袋疼的睁不开眼,嗡嗡的响了三天,这三天里我抱着头靠着仙障里的一个土堆,记忆一片混沌。诛仙台刑官的斧子,插在胸口的刀,纷飞的白玉伞转的我晕的厉害,靠着土堆缩着身子,眼前晃的最多的是一个额上有一块奇光流转的额饰的俊朗男子,那额饰的光刺着我的神经,一直痛到心口。
恍惚过了三日,身体里呼啸的风刺得我蜷在土堆旁动也不能动,就在我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的时候,听到一阵脚步声。被土堆挡着,我只听到脚步停住之后的几个声音。
“这胭脂山倒是取了个好名字,可惜山里没有俊俏的小尼姑,只塑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仙的像。本仙君真是十分失望。”这个声音异常的熟悉,我头又一阵疼痛。脑子里无数个本仙君打头的句子飘来。
“墨玉萎靡不振了五百年,今日终于又开起玩笑了,真是难得。”又一个男子的声音。
“敬亭个没见过世面的太能大惊小怪,说什么胭脂山有异象怕是有妖怪出没,弄得我们急急从蟠桃会出来,墨玉手上的弯刀也没什么响动,看不到什么妖气,我看就是这石峰长得太高塌了而已,无事便回去吧。”这个听起来有些无奈。
又一个稳重的声音,“墨玉怕是还挂念着离玉小主,不然也不会这么火急火燎的奔来。”
“离玉,若是同远公子作的画像一样可真是个美人儿,可是她被剔了仙骨已经五百年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墨玉,离玉小主,我抱着头,忽然脑中一道惊雷加闪电,离玉小主,说的不就是我么。
我颤颤巍巍站起来,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我不信,她怎么能这么任性,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不,不行。”语调太过悲伤,我眼里不自觉滚出两行泪,腿一软,扶了把身边的土堆。
这挡着我视线的土堆被我靠了三天十分结实,可这被我轻轻一扶却很不争气的塌了。土石四散,我咳了两声,看到土堆散开后露出插在石座上的一把白伞,招摇的红穗子,伞顶的白玉珠柔光流转,嗯是柄上乘的好伞。
再往后看过去,几个仙气腾腾,周围祥云乱舞,一个赛一个好看的男子无不惊讶的看着我,其中我觉得最好看的那个,一身白袍,肩上胸前绣了精致的竹叶,额上一块流光灼灼的宝玉额饰。他手里那把白色的剑发出温温吞吞的光朝我飘来,我空了五百年的脊背终于渐渐实在起来,我全想起来了,那个人,正是我五百年来日思夜想心心念念思慕的不能自拔的,墨玉君。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