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失声问他:“为什么?”
面前的人发若流泉,目如朗星,一身白袍如仙君下凡。
那一刻我想,如果我错过了这个人,日后可能再也无法遇上另外一个人,可以如他这般读懂我的心思,全心全意为我考虑。
我听到他温声道:“因为我知道,你若不去,日后会多添一桩遗憾,而那个人,也将成为你心上的一颗朱砂,抹不去,忘不掉。我怎能让他就这样留在你的心里?这对我来说,是太大的威胁。”
我不由自主地捂上胸口,问他:“你便不怕我……”
他道:“怕?怕你从此留在他身边?”眸色深沉,如江南的烟雨,却突然一笑,眉宇间一派山明水秀,“我还不至于这样不自信。”
半日后,来到药王谷入口。
谷外遍地荒芜,谷中却生机盎然。桃花海棠竞相盛放,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一条花木掩映的木板路,通往晚月山庄。
到了山庄,不待说明来意,便被引到晚月山庄的药阁。
听说宋诀被暗箭刺穿胸口,只偏离心脏半寸,箭上喂有剧毒,虽然有解,但因伤处刁钻,免不了九死一生。
引我们过去的小丫头路上道:“我家先生虽被封为妙手神医,近些年却因为沉迷制药,极少亲自为病人处理伤口,故而手艺生疏了许多,病人本来半日就可转醒,可是,这都不知几个半日了,也不知还会再有几个半日。”说完又正经地回过头,道,“嘘,这话千万不要让我家先生知道。”
我恍神回来,问她:“你家先生可有把握把他医好?”
小丫头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家先生虽然为人糊涂,却还没医死过人。”跨入房门,在一个垂帐处停下,里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张床,还有床上躺着的人。
我不等小丫头开口,就掀起帘子迈了进去,听到身后小丫头对沈初道:“先生吩咐了,宋公子属重患,一次只能允许一人探望,公子在这里喝杯茶,等上一等。”
沈初道:“好。”
我已三两步走过去,在距离那张花梨木大床还有三两步的地方,却又有些不敢上前。
我不知他竟伤得这样重,就像沈初说的那样,若我日后知道他伤得这么重,而我又没来看他,这件事一定会成为我此生的遗憾。
我就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床上的男子,屋内药香清苦,让人一阵阵晕眩,从前的我难以想象,宋诀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我就那样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脚走到床边,床很大,挂着玉色的帐子。男子就安静地躺在那顶玉色帐子悬挂的大床上,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神情寂静如同落雪。
我跪坐于床前,探手将他额上的乱发拨开,漆黑凌乱的头发下方,是熟悉的如画眉目,只是那如画的眉目,如今却不再有生气。
我在被窝中找到他的手,握紧后哑声问他:“宋诀,你怎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吗。对方欠你什么,你不是一定要他百倍奉还吗。”将他的手放在嘴边,哽咽道,“可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躺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他仍安静地躺着,没有回答我。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我抬手抹一把眼睛,握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头也埋进被子里。
纵然有一****要同他别离,可是此刻,我便只想陪着他,他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也不知在他的床边趴了多久,哭了多久,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回过头去,见方才引我进来的小丫头端着药汤进来,她行到我身边,道:“姐姐可要亲自喂药给宋公子?”
我定了定神,向她伸出手:“便交给我吧。”
她将药碗递到我的手边,却没有退出去,而是随意在一旁的桌案旁坐了下来,边看着我将热气吹散,边托腮道:“虽说先生从来不让我们问病人的身份和私事,可是这位宋公子刚刚被送到这里的时候,我见他穿的是战甲,可威风了。”
小丫头换了个姿势又道:“我虽然见过很多病人,可是没有哪个病人像宋公子这样好看。闲着无事的时候我就想,宋公子这样的人,究竟要什么样的美人才能配得上啊。今天见了姐姐,总算明白什么叫天造地设。”说到这里,又有些迷惑似的,“可是,又觉得那位与姐姐同来的沈公子跟姐姐才是一对……”
我执汤匙的手一顿,见她抠了抠脸,从凳子上跳下来,吐了吐舌头道:“我胡说的,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又道,“我去找沈公子聊天,姐姐好生照看宋公子。”
她走后,我目光才重新落回床上挺尸的宋诀身上,将盛药汁的汤匙递到他嘴边,他却并不张嘴。
我苦涩一笑:“你听没听到,方才有个小姑娘夸你生得好看,你听到了,高不高兴?”
他却连睫毛都没有动一动。
来到谷中的第三天,我才见到药王谷的主人。
昨日守了宋诀一夜,不小心在床边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被一串脚步声从浅眠中吵醒。
层层帘帐之后,人未到,声先至,语气里带着随意的调子:“床上的那个死了吗?”
小丫头铃玉无奈道:“先生,你又口不择言了,病人要是真死了,咱药王谷的招牌还要不要?”
对方显得有些失望:“这么说是还没死喽。”叹一口气,“命这么大,也是他的本事。”
我从床边将身子坐直,揉着脖子回头望过去。那个声音的主人正好转过最后一个帐子,见到我之后顿了顿,随后一本正经地问身畔的小丫头:“铃玉,先生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小丫头也一本正经道:“先生看起来甚好,玉树临风,光风霁月。”
我从二人相互的称呼中,已猜到这一位的身份,两日前我和沈初突然造访,本该先见一见这位谷主,可是先我们一步来到谷中的杨都尉,却直接命铃玉带我们来药阁,并安排我们在谷中住下,此举对这位谷主而言未免有些失礼。
如今冷不防见到这位谷主,我自是有些惊慌,连忙起身道:“这位可是谷主陆先生?先日未曾与先生见礼,便在谷中叨扰,委实失礼……”
我还未说完,对方已三两步行到我面前,将我的手给握上了。
我眼角一抽,听他道:“姑娘你好,在下正是陆谦之,想必姑娘一定早听说过在下的名字,但那些虚名着实不算什么。尽管在下乃杏林奇才,十二岁便名满天下,但姑娘也不要有什么压力,虽说追求在下的姑娘可以从谷东头排到谷西头,但实不相瞒,在下至今芳心未许。”
旁边铃玉扶着额:“又来了。”瞧她模样,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面前的陌生青年已经拉着我的手往外去,还回头对我道:“姑娘可愿赏光陪在下喝杯茶,了解一下在下的生平?”也不顾我答不答应,就侧头嘱咐道,“铃玉,换药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记得我教给你的三十二式,千万别把病人给弄死。”
我的眼角抽得更厉害,小心翼翼地开口:“敢问……”
小丫头铃玉对我抱歉道:“我家先生自幼罹患习惯性花痴,不是什么大病,姐姐不要害怕。”
陌生青年板着脸道:“铃玉,住口。”看着我时便又换了副笑脸,“小丫头年少,口不择言,在下的身体十分健壮,百病不侵。”我试图抽手出来,却被他换一个方式握住,手指娴熟地找到我的脉门,摸了一会儿后脸上笑意更深,“姑娘脉象为何这般凌乱?这可是动情的征兆啊。”
小丫头铃玉一把将他的手从我手上拍开:“姐姐是宋公子的,先生你不要这么轻浮。”
只见面前的青年眼一挑,迅速地斜了一眼床上挺尸的宋诀:“床上这个命都快没了,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来,我们聊一聊你到底是谁的。”
还不等我开口,就听一个声音含笑道:“不必聊了,她既不会是他的,也不会是你的。”
沈初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抬脚行到我的身边,一把揽过我的肩,对面前男子道:“她是我的。”
片刻之后,三人在一棵海棠树下围着白玉桌坐下。
小丫头铃玉上完茶之后,乖巧地站在陆谦之的身后,我看到有几瓣海棠打着旋,落在青年男子的发间。这位药王谷的谷主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先不提那异于常人的性子,单是他的相貌,便有些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说他生得好看,他的右半张脸的确是清俊非凡的,只是左半边的脸便有些不能直视,应是受了严重的烧伤,虽说重伤之下还能隐约瞧出些本来的清秀迹象,可是,单看这左半边的脸,到底有些骇人。
依我看来,他的伤,早已超过了瑕不遮瑜的程度。
只是看他态度自信,神情中没有一丝阴霾,竟仿佛对自己的容貌浑不在意。
这种超然物外的态度,却也令人佩服。
三人喝了一盏茶,他首先对我和沈初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又问了我们的姓名,对我二人的身份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正如铃玉所言,他们家谷主平日只对三样东西感兴趣:药,病人,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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