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淡声问我:“殿下怕的可是那个刺客?”
我轻轻点头,对云辞道:“如今已确定那刺客针对的是臣妹,若因臣妹的缘故,败坏了皇兄此次巡幸江南的兴致,臣妹倒还不如……”
我点到为止,只听云辞极轻微地叹一口气,道:“罢。你既然来了,想来是心意已决。”目光落回棋盘上,悠悠问我,“朕方才说到沈卿与朕打赌,你可知他与朕赌的筹码是什么?”
我眉头一动:“是什么?”
云辞从棋盒中抓起一把棋子,撒到胜败已尘埃落定的棋盘上,只听簌簌的落子声中,他声音清朗:“朕若赢了,他便将沈家名义下的所有银庄的符契交给朕,而朕若输了,便得允他送你回京。”抬起头,目光清凉地看着我,“十四妹,你的一个决定,害朕丢了半壁江山。”
沈家富可敌国,其名义下的所有钱庄,可不就是大沧的半壁江山。
云辞闲闲起身,朗声大笑出门去,说的是:“若沈卿是一代君王,定是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哈哈哈哈。”
我不可思议地望向沈初,却见他极为淡然地将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分别捡入棋盒,默了会儿之后坐下帮他,边捡棋子边问他:“沈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你输了……”
他半垂着眸,浓密的睫毛将眸光隐去,语调有些不大在乎:“你如何会让我输?”
我有些为他着急:“先不说我会不会让你输,单是你拿自己的家业打赌这件事,就有些不大像你,你怎么能够为了我做出这样轻率的事……”
他温言打断我:“我愿意的事,自然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你一人回京,我不放心。”
我挑拣棋子的手没有防备地落到他的手上,正欲收回,却被他在半空握住,带着些凉意的手,将我的手收紧一些,便多了些温度。他唇角勾起,笑容里突然多了些狡黠和深意:“你若是觉得对我有所亏欠,日后便想办法还给我,我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等到你全部还清的那一天。”
他这番话说的太认真,害我忘记把手抽出来。
婳婳不知何时进来的,看到我们后一声轻呼,然后捂着眼睛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殿下,沈大人,你们速速继续!”说完跑出门去,还不忘把门给我们带上。
我气定神闲地将手从沈初手里抽出来,理着衣袖上的褶道:“今日天气不错,你收拾一下行李细软,准备妥当我们便启程上路,省的夜长梦多。哦对了,方才忘了让皇兄给我配几个能打的侍卫,一会儿我去同他说。”说完起身,道,“我先去看看我们的马喂得怎么样。”
一开门,就见婳婳在一旁作看风景状,很明显刚刚在听我们的墙角,我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悠悠叹道:“也不知一个茅厕有什么吸引你的,婳婳你近来的品位有点独特啊。”
婳婳听后不乐意道:“殿下你能不戳穿我吗?”说完跟在我身后殷勤地问我,“快说说,你跟沈大人怎么样了?”
我同她打马虎眼:“什么怎么样了?”
婳婳急道:“就是谈情说爱进展的怎么样了?”兴奋道,“方才不是都拉小手了吗,奴婢都看到了,殿下要是不承认就不够意思了。”
我考虑到婳婳的脾气,心想若是不顺着她的话说,这个话题只怕要没完没了,于是道:“不就是拉个手吗,婳婳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婳婳果然心满意足,道:“殿下你干的太棒了。碰到沈大人这样好的男人,就是应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再像大将军一样被别人抢去,那该多遗憾。不过好在沈大人并不像大将军那样,桃花债一大堆,奴婢打听过了,沈大人在朝中官员里还算清高自持,若是像大将军……”说到这里突然如临大敌,嗓子抖了抖道,“大、大将军……”
我脚步蓦地一顿,一抬头就看到她口中的青年,穿一袭深紫色常服,正在马厩边喂马。长发以玉冠束起,显得清爽而干练。
此时正值清晨,四下清寂,婳婳的声音不大不小,应当全被他听了个一干二净。婳婳刚讲过他的坏话,自然心虚,不由得往我身后躲了躲,可是不知为何,我竟也觉得有些腿软。
好容易挤出一个笑,冲他招呼:“没想到将军也会亲自喂马。”
他将我看了一会儿,才道:“臣的马,习惯自己来喂。”
我目光落到他身畔的马身上,目光一动:“这便是磨墨?”
他手落到马背上,悠悠道:“殿下好眼力。”
婳婳也忍不住开口:“难道是传说中的名马磨墨……”
听说磨墨乃平定西突厥时的战利品,原是一头烈马,难以驯服,也许是好马识主,它最终跟随宋诀立下了许多战功,也随其主人的威名一起名扬四海。
只见眼前的马儿浑身通黑,一双眼睛尤为锐利,倒是十分符合磨墨这个名字。
再配上长身立在它身畔的男子,自然十分养眼。
我突然生了兴致,问宋诀:“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婳婳提醒我:“殿下,听说磨墨野性难训,除了宋将军外谁也不可近身,殿下受伤了可怎么办。”
我没理会她的提醒,再一次询问宋诀:“可以吗?”
宋诀让开身子,示意我上前,道:“你来。”
婳婳还想阻拦,大约是见我神色坚定,便改口嘱咐宋诀:“大将军,你要好好当心我家殿下啊……”虽说是嘱咐,但因她对宋诀表现出的忌惮太明显了,倒有些像是在求他。
宋诀却不置可否,道:“磨墨的性子,臣也不敢保证,它发不发彪,要看殿下的造化。”
我鼓起胆量上前,伸出一只手,还未碰到它,它已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原还温和的目光突然变得野性而戒备。
我的手一颤,顿在半空,前进不得,后退又可惜。
忽然一只手搭上我的,耳边是宋诀轻道:“别害怕。”
他身上有一层淡漠的香气,此刻就萦绕在我身边。
像是突然就被打下了一枚定心符,我害怕的情绪稍定,回头看,是一双令人安心的眸子。调整了一下呼吸,我缓缓在他的帮扶下将手往磨墨的身上送去。
宋诀的声音绕着雾气:“岫岫,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就触动了心里的某根弦,仿佛从前也曾听谁说过,但是到底是谁说过,在哪里说过,我全不记得。我缓缓抚摸着光滑的马背,心里想,兴许只是我的一个梦,又兴许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婳婳终于放下她的一颗心,在我耳畔轻轻地松了口气。我蓦地回神,宋诀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身上那缕淡漠的香气也随之远离,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听他语声含笑对我说:“听说殿下要先行回京,正好臣也要回京向太后娘娘复命,圣上已将保护殿下的任务交给臣负责,从今天开始,殿下的这条命,便是臣的了。”
第六章 一路风尘
宋诀将话说完,抬起墨玉一般的眸子看我:“殿下怎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臣送殿下回京,殿下难道不满意?”
我忙敛了表情,道:“有将军护送,自然令人安心,但,沈大人……”
宋诀等在那里,唇角虽然噙着笑,眼里的光却委实不善,看得人脊背一寒。
我咽下肚子里的那句话,微微垂目,道:“没什么。”
耳边是宋诀凉凉的语调:“殿下可是担心臣和沈大人的关系?若是如此,殿下大可放心。沈大人这样品格高尚又清高自持的人,自是不会同臣一般计较。”又道,“婳婳,你说是不是?”
说完气定神闲地走了,留下我和婳婳在原地凌乱。
良久,婳婳哭腔道:“殿下,奴婢是不是把大将军给得罪了啊?”
我教育她:“言多必失。以后你要记得少说话多做事。快去,把我们的马给喂饱了,一会儿好上路。”
婳婳因为宋诀的一句话战战兢兢了好半天,临出发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看到宋诀后,不动声色地躲远了一些。
沈初和宋诀骑马慢行,我和婳婳独占一辆马车,车内婳婳擦着汗对我说:“殿下,奴婢上车前好像跟大将军对上了眼,感觉有点可怕,殿下要不要给奴婢指条明路,告诉奴婢到底该怎么办?”
我想起宋诀的斤斤计较,同情地对她说:“要不你去负荆请罪吧,态度好的话还能留个全尸。”
婳婳眼泪汪汪:“不要啊。奴婢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不足岁的弟妹……”
我打断她:“婳婳你不是孤儿吗?”
婳婳看我一眼:“话本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奴婢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饱满的情绪。”
也许是她情绪太饱满,才走了二里路就晕得七荤八素,我见她脸色实在不好,便同前头带路的沈初商量,想歇一歇再接着走。沈初好说话,没大考虑便答应了下来,宋诀一开始不置可否,我喊停的次数多了,他便有些不同意,理由是照这个速度,天黑之前肯定来不及赶到最近的客栈。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我们走走停停,直到天色已晚,都没看到半个客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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