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扬拦住他,冲他摇了摇头。
慕公子淡淡吩咐他们:“你们去外面守着吧。”又对我道,“可否容我同你师父说几句话?”
我点了点头,同他商量:“那你可千万别跟他提我卖给你为奴这件事啊,我师父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答应,我也不愿他老人家为替我赎身而烦心。”
他幽凉着嗓子道:“没看出来,你还一片孝心。”
我道:“那是。”说完就做出手势,请他往房间去。
师父坐在桌案旁,脸色有些发白,见我带慕公子进来,有些冷漠地抬脸问我:“为师不是说了送客吗?”
我正要劝两句,就听身畔男子笑吟吟道:“听了在下的来意,阁下再送客也不迟。”
我上前倒茶,递了一杯给师父,窥探他老人家的神色,却在那双总是很平和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敌意。
骨节分明的手接过我的茶,神情稍敛,吩咐我:“厨房还熬着药,去看着吧。”
我困惑道:“王婆不是已经走了吗,这副药又是给谁熬的?”
师父道:“你的药。”
我哦了一声,察觉出师父是让我回避的意思,于是慢腾腾地退了出去。出了房间,又好奇他们之间的对话,便在门边停了一会儿,隔了片刻,听到慕公子沉声问师父:“她病了?”
师父的声音遥遥入耳:“从前为某个人大哭了一场,伤了味觉,如今,便是世上最苦的药汤,她也尝不出味道。”
沉默片刻,传来慕公子的声音:“你能解不治之毒,怎么却治不好她?”
师父道:“正好说明在下医术不精,连自己的徒儿都治不好,慕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正欲往下听,却听门外有人喊我:“长梨丫头。”
我回过头,见是隔壁的王婆,挎着一篮子的鸡蛋和蔬菜过来了,忙迎上去:“婆婆,您来了。我师父正在见客呢,我扶您去我房里坐会儿?”
王婆道:“不用不用,让你师父忙。”拉着我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是慈爱,“几日不见,模样又俊了些,你师父好福气,有你这么个漂亮伶俐的徒弟。”
我亲昵地挽住她,道:“婆婆就别夸我了,我听说您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大家闺秀,才色兼备,您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二十岁,哪儿还轮的上我啊?”
王婆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将菜篮子往我怀里一送,道,“我无儿无女,又年迈体衰,这两年全亏你和你师父照看着,否则早就下去见我家那位短命鬼了。”又道,“给你们送些蔬菜鸡蛋,就收下吧。”
我也不同她客气,将篮子接了过来:“我和师父才是,刚来这里的时候若没有婆婆接济,早就饿死了。婆婆您今天别走,在这儿吃饭啊。”
王婆道:“你还有客人,我就不在这儿凑热闹了。”将我拉到一旁,问道,“门边上那两个小伙子,我瞧着模样都挺俊的。”冲我使眼色,“尤其是那个抱着刀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娶没娶亲,生辰八字是多少……”
我看了云风一眼,无奈道:“婆婆,我师父给您吃了那么多药,都没把您最大的毛病给治好,枉我还在外面吹嘘我师父医术高超。”
王婆嗔了我一句:“你师父忙,顾不上你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替你操心操心……”
我边往门外送她,边道:“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我这辈子不嫁人,陪着您和我师父。”又为了断她的念头,悄悄道,“门边上那个啊,瞧上去人模人样的,其实作风有点儿问题。”小声道,“没看我都不让他进门吗?”
老人家听后大骇:“有这种事?”还想说什么,我忙道:“婆婆,您出门的时候厨房是不是还煮着东西啊,怎么家里冒烟了?”
老人家一捶腿:“瞧我这记性,厨房还坐着开水呢。”说完急匆匆地走了,经过云风身边时,不忘上下打量他一眼,呸了一声,道:“伤风败俗。”
云风显得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朝我蹙起眉头,道:“你笑得这么奸狞,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敛好表情,道:“没什么,你们别抱着刀站在门口,吓到往来的邻居怎么办?”又问了一句,“会劈柴吗?”
二人对视一眼,朝我点点头。
我指着院子里的柴禾,道:“进来把柴劈了,我去做饭。”
免费苦力,不用白不用,指使他们劈完柴禾,又让他们去把水缸挑满。
这二位一开始自然不大乐意,我告诉他们,他们的表现直接关系到能不能请得动我师父,于是他们只好一脸忍辱负重苦大仇深的模样,任我差遣了。
慕公子和我师父的对话是一次长谈,我把碗筷摆上桌,都没见那屋有别的动静。
于是招呼云风和云扬:“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吃吧。”
云风一脸拒绝:“不必。”
云扬稍稍客气:“我们不饿,稍后会自行解决。”
刚说完不饿,就听到咕咕两声,说话的男子神色立刻一僵,我噗嗤笑了:“干了这么多活儿,换我早饿了,你们也不必太拘谨,坐下吃吧。”又道,“怎么,怕菜里有毒啊?”
云风大咧咧地坐下,将手中的刀往桌上一放,道:“吃就吃,怕什么。”
云扬也屈服于腹中饥饿,坐了下来:“恭敬不如从命。”
结果二人刚吃了一口菜,便面色如土,云风呸了一声,吐出来,云扬则含蓄地倒口茶,咽了下去,我迟疑着问他们:“怎么,不好吃啊?”
云风道:“你这给我们吃的什么玩意儿?”
云扬道:“这菜里的盐……”
不等他说完,我身边的空座上便坐下一个人,修长的手指执起竹筷,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吃完评价:“挺好的,谁说不好吃?”
云风云扬慌忙离座,颤声道:“公子。”
我看了一眼身畔的人,见他仪态从容,半面银质面具下,薄唇轻轻挑着,似乎对我炒的菜很满意。
师父也在对面落座,道:“梨儿做的菜,自然很好吃。”
听了他们的话,我立刻笑逐颜开:“好吃就多吃一点儿。”自吹自擂道,“慕公子,我手艺很好的,这一点我师父最清楚了。”
慕公子很给我面子,淡淡道:“嗯,你师父很有福气。”
师父道:“慕公子锦衣玉食,只怕吃不惯这粗茶淡饭。”
慕公子道:“那倒未必。”夹起一棵清炒小白菜,道,“我的发妻喜吃素食,也时常亲自为我下厨。这顿饭是她走以后,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师父执筷的手顿了顿,轻描淡写问他:“哦?尊夫人不在公子身边,是去了哪里?”
我也有些好奇:“对啊,公子的夫人去哪儿了?”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我好奇的回头,对上云风充满威胁的目光,立刻领悟,这世上谁都有不能揭的伤疤,也有自己可以提别人却不能问的往事,这位慕公子提起自己夫人时,虽然情绪淡淡,却总是让人觉得莫名感伤。
我照顾他的情绪,忙道:“我就是随便一问,公子不愿提便算了。”转移话题道,“师父,你到底答没答应帮慕公子的朋友解毒?”
却听男子的声音悠悠地响在耳边:“我做了一件让她伤心的事,以她的脾气,怕是难以原谅我。所以,我在想到底该怎么办。”
我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的夫人,于是端正了一下坐姿问他:“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他点了点头,停下吃饭的动作看我:“站在女人的立场,如果一个人曾经伤害过你,可是时隔多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要挽回,你会怎么办?”
我为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如果现在是无颜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错了,那么,我会不会原谅他?
想了半天有些失神,意识到时,已经开口:“恕我直言,慕公子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吗去了?在你花时间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错的时候,尊夫人只怕是已经自己想开了。慕公子如今还惦记着她,是还相信破镜重圆么?可我不信。破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破镜子,既然那面镜子已不能用,留着又糟心,又何必多此一举?”说完放下碗筷,起身离座,“我吃饱了。”
男子唤我:“长梨。”语调竟有些慌乱。
我为他唤我这个名字而有些发怔,凝神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师父告诉了他我的真名,便没再多心,顿了会儿道:“我去外面透透风。”
师父淡淡道:“放她去吧。”又道,“慕公子不是还要商谈去靖州的事宜么。”
对方轻轻把筷子放下,声音远了些:“若有可能,我想今日出发。”
我走到院子中的那棵梅花树下,望着那一树的花枝发呆。
此时应有梅香盈鼻,我却什么都闻不到。师父说我的味觉失灵属于心病,要心药来医。我早就不再想着无颜,师父口中的心病又谈何说起?
早已经打定注意不再困扰于过去,但方才想到他时,为何情绪还是波动那样大,还因此将怒火烧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
我抬手探上离我最近的一朵梅花,心道,那个人是死是活,分明早就同我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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