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生无奈,心中虽有顾虑良多,却终究妥协于善意。经过先前之事,镇上只怕是没人敢再收留她了。他能带她去的地方,只剩下一个……
……
殷怡晴醒来时,天已大黑。她的宿醉已好了许多,心思也清明起来。发生过的事,她倒也都记得,只是不知自己现在何处。她不禁紧张,急忙起身四顾。藉着月光,她依稀能看清周遭,大约是间普通民宅。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人送她来这里,难道是叶蘅?
她一边想着,一边循着月光看视,自然而然地,她的目光被牵引至窗边。
而他,正站在那里……
月色之下,他的轮廓被温柔勾勒,一如她记忆中那般。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没变,他们仍在八年之前。她还可以起身凑过去,不依不饶地问他在看什么……只这一念,让她心上一紧,隐隐生出些痛楚来。
就在这时,他回过头,望向了她。她一惊,慌得手足无措,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然而,也是那么一瞬之间,她想起了一件事:这样的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
的确,叶蘅是听到动静才回头的,他不确定殷怡晴是否醒了过来,便试探着轻唤了一声:“殷姑娘?”
殷怡晴没敢回答,只是努力稳住自己的心跳呼吸,不愿他听出异样。
叶蘅有些怀疑,犹豫了片刻,举步走了过来。
殷怡晴一见,忙躺下了身去。
虽然看不见,但自己家中的布局,叶蘅清楚得很。他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抚上床沿,摸索着找到枕头。
她看着他的手缓缓移近,沿着枕沿,直至她的长发。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更不知该抗拒还是迎合,纠结之下,她胆怯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更不敢再想。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发,而后便收了回去。确认她还睡着,这就足够。若如此吵醒了她,他也不知该以何态度相应。不由自主地,他叹了口气,于这安静的室内,这声叹息清晰无比。
她听在耳中,睁眼相望。
他走回窗边,静静安守。
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放不下的,终究放不下……
☆、第二十九章
这一夜,殷怡晴未再入睡。她就那样看着,看着月华渐收,看着天色泛白,看着温煦晨光为他镀上暖色……时间点滴流逝,她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不敢再放任自己的目光。
眼见天亮,叶蘅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床铺,就见殷怡晴蜷成一团,依旧睡着。如此好睡,想来是酒力所致了。他心上一阵无奈,又想起她已经一日一夜不曾饮食,便起身去厨房准备。
他一走,殷怡晴便睁了眼。她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浅浅地抿着笑。她寻思再装睡也不像,便慢慢起了身,走到了厨房门口。叶蘅察觉她来,暂放了手上的活儿,去水缸边舀了一盆清水,另取了一块干净的手巾,一并递给了她。殷怡晴会意,道了声谢,端水出去自行洗漱。山上人家多用泉水,虽贮存缸中,依旧沁凉。洗漱之后,她顿觉神清气爽,宿醉带来的总总不适已然一扫而空。
又过片刻,叶蘅端着一碗清粥一碟酱菜出来,摆上了桌,道:“吃点东西吧。”
殷怡晴在桌边坐下,笑道:“多谢。饿倒还好,只是渴得慌,还得跟你讨杯茶喝。”
叶蘅点点头,又去倒了一碗茶出来,递给了她。殷怡晴接过茶碗,本以为烫手,却不想那茶碗不过微温。她喝了一口,茶水不烫不凉,柔柔滑下喉去。想来这壶茶,是特地放凉了的。她抬眸看了叶蘅一眼,就见他在桌对面坐了下来,神色安和,依旧沉默。
殷怡晴也无话,一气将茶水饮尽,满足地呵了口气,笑道:“总算舒服些了。”她抬头,四下环顾了一番,装模作样地道,“这是你家罢……我多喝了几杯,给你添了麻烦,对不住。”
“不必。”叶蘅淡淡回应。
殷怡晴笑了笑,又看了看桌上的粥食,寻了话题道:“配粥果然还是要酱菜。说起来,我知道一家酱菜铺子,腌的甘露子可好吃……”
殷怡晴的话未说完,叶蘅便出声道:“要我帮你什么?”
殷怡晴讪笑着收了话题,稍稍沉默了片刻。他的抗拒之意,再清楚不过。到了今日,还仗着他的温柔跟他说笑的自己,是何其厚颜无耻。她想起前夜的纵酒,那时候的心情尚还清晰……既然他不愿纠结于往事,自己又何苦耿耿于怀。倒不如平常相待,对彼此都好。
她思定,复又笑了出来,语气轻松平淡,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想问问你玄凰教坐落何处?”
听得玄凰教三字,叶蘅变了脸色,不假思索地道:“这个忙我帮不了。”
“为何?”殷怡晴问道。
叶蘅不想答她,只是沉默。
殷怡晴想了想,道:“我知道玄凰教门规森严,但你已不是玄凰教的弟子,这又有何妨碍?”
这番话从殷怡晴口中说出来,有着些许满不在乎的轻巧,听来甚是刺耳。叶蘅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七日夜的烈火、想起那毫无希望的等待、想起自己近乎可悲的执着……
他皱了眉,慢慢道:“玄凰教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叛教而出已是不义,决不能再做出危害玄凰教之事。”
殷怡晴见他如此,自知失言,陪笑道:“你怎知我一定是去危害玄凰教的?兴许我是去雇杀手的呢?”
叶蘅自然不信,也无心附和,复又无言。
殷怡晴的性子浮躁,但因是叶蘅,她多少按捺,抿着笑又道:“也无需确切,只告诉我在哪个方向、或是哪座山头,如此就好。”
叶蘅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走吧。”
殷怡晴听到这三个字,心里一沉,脸上的笑容也黯了。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伴着冷笑,道:“我几时见过我不达目的就走?”
叶蘅闻言,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殷怡晴被他看得有些心慌,自觉话又说重了,忙又抑了情绪,笑道,“我知道你为难。只是此事对我至关重要,若你愿意帮我,条件好谈。”
叶蘅无话,只是起身走到门口。他推开门,侧身站定。虽无一言,但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殷怡晴也站了起来,眉头已然紧蹙。她望着他,道:“好,我跟你说实话。”她稍稍停顿,整理过语句,诉道,“昔年外戚逼宫之事你也知晓,其余党至今未能铲除。不久之前,我同师弟去了云蔚琴集,恰遇上南陵王。听闻有一本余党名册,却不知下落。王爷假作名册在手,意图引蛇出洞。其间之事,我就不细说了,总之,虽未能引出余党,但多少有了眉目。后来王爷回朝,自然引得百官震动。有告老还乡的,有称病不朝的,更有莫名横死的。其中有位官员——与你那位大哥倒是同姓——可怜他为官清廉、一生勤勉,却被一夜灭门,只余下了一个孙儿。这孩子不过五岁,却身中奇毒,唯有千叶金莲能解……”她说罢,细细看着叶蘅的表情,斟酌着道,“犯案之人,我已尽诛。但若不能保住这孩子的性命,我所做的一切便毫无意义。”
叶蘅并不看她,只是垂眸不语。
殷怡晴又想了想,道:“同样姓薛,又是稚儿……只需一点恻隐,帮我这次,可好?”
叶蘅知道,她的话虽真假掺杂,但攸关性命之事却从不胡说。那孩子的确不该死,但玄凰教何其凶险,贸然前去不过白赔上一条性命。他开口,道:“时隔八年,你怎知玄凰教中一定还有千叶金莲?”
“这我倒是可以确定。”殷怡晴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何玄凰教对千叶金莲如此执着——此事只怕连你也未必清楚。我还是请教了师尊,方才知道一二。”她离开桌边,慢慢踱了几步,道,“玄凰教的教主历来都是女子,而每任教主辞世之前都会请示天谕,择定一名幼女继位,同时,上任教主会将毕生功力传与下任。如此代代相承,武功自是一任强过一任,但对于幼女之体,这份功力却太过强横,随时能夺了性命。因此,历代玄凰教主,皆是少年早夭。要想保命,要么散去这一身功力,要么以药物固基,而千叶金莲正是不可或缺的药引。玄凰教搜寻数十载方得此物,自然珍视非常。况且此药不过治标,若做长久之计,绝不会一次用尽,自断生路。所以我料定,玄凰教中必然还有千叶金莲!”
叶蘅听罢,心中五味陈杂。当年自己不知千叶金莲之用,任由此物被殷怡晴夺走,更拖延一月之久,岂不是将教主性命置于不顾?难怪当日教主会动怒……如此看来,终究是他辜负了玄凰教的救命之恩、辜负了丹威长老的训教之情。如今,他又岂能透露玄凰教的坐落,任由殷怡晴去动那关系全教命脉之物?更何况千叶金莲如此重要,玄凰教必不肯轻易交出,殷怡晴此去,必然凶多吉少……他权衡许久,终是未将这些顾虑说出口,只是皱眉沉默。
殷怡晴微微有些急躁,道:“我知道你不愿危害玄凰教,我只需几瓣金莲就好,能有什么妨害?这样你都不肯帮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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