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蘅点点头,取了干净的茶碗,倒了杯水给她。
殷怡晴接过,捧在手中也不急着喝,只寒暄道:“屋子不错。”
叶蘅笑了笑,淡淡应道:“嗯。”
殷怡晴没了话,低头喝了口水,想了想之后,又道:“先前多谢你替我解围。”
“应该的。”叶蘅回答。
这句说罢,两人之间便只余沉默。殷怡晴看着茶碗中半满的清水,心想着若是喝完了,不是她该告辞,便是他要送客了。
正当这沉默渐化了寂静,催生出压抑之际,外头忽然传来吵嚷之声。殷怡晴还没听清那吵嚷的内容,叶蘅却已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忙起身走到了门外,唤道:“棠哥。”这一声后,吵嚷便停了下来。殷怡晴也走到门口,就见早先那对夫妇正讪讪走过来,丈夫的臂弯里正抱着那丢了的孩子。
两人刚走到叶蘅跟前,那妇人就哭着抱怨了起来,“阿蘅,你说说,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嫁了这么个不省心的!早知公婆要来,倒是说一声啊!那两个老人家也不省心,也不问一声就抱了娃娃去家里,还反说是早就说好的,以为我知道。我哪里知道!也没人跟我说啊!害得全镇上下陪我们闹笑话!都是你这不省心的害的!”
那丈夫见妻子在气头上,也不敢插嘴,只是一个劲儿地对叶蘅使眼色。叶蘅会意,含笑道:“孩子没事就好。嫂子你消消气。”
妇人点了点头,抹了把眼泪,回头瞪了丈夫一眼,伸手抱过了孩子,道:“哼!要不是看着大家的面子,我早带着娃娃回娘家去了!”
丈夫只得陪笑,又劝慰了几句,眼看妻子还气,他脑筋一转道:“啊,对了!阿蘅,麻烦你找了这半日,还没吃饭吧?上我家吃呗!”
叶蘅知道他是拉人作陪,免得夫妻二人一回家又生争吵,便也不推辞,点了点头道:“嗯。”
那妇人也猜到丈夫的小心思,又瞪了丈夫一眼,道:“都是你不好!待会儿别忘了跟张叔他们赔礼,不然人家还找呢!”
丈夫一听,忙不迭答应。那妇人这才略消了气,正要走时,又看见了殷怡晴。她想起什么,忙上前道:“哎,姑娘,差点把你忘了!白天真对不住,险些就误会你是拐子了。说来还多亏姑娘提点,我才去了亲戚家问。我们也不知怎么谢姑娘才好。姑娘若不嫌弃,上我家吃个饭,就算看得起我们了。”妇人说罢,不等殷怡晴回答便热络地拉起了她的手,径直往自家走去。殷怡晴也未拒绝,由她拉着去了。
这对夫妇的家离得不远,片刻就到。妇人招呼殷怡晴坐下,自去做饭,丈夫赶着讨好,便把孩子交给了叶蘅,殷勤地去打下手。那孩子与叶蘅相熟,一入他怀便嬉闹起来。叶蘅笑着哄了几句,又抱着孩子走到橱柜前,从里头拿了个布老虎出来给孩子玩儿。孩子只过了过手便失了兴趣,又咿咿呀呀地要别的玩意,叶蘅少不得一一满足。殷怡晴坐在桌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脸上所有她不曾见过的表情。
不消多时,饭熟菜热,妇人和丈夫也已和好。两人有说有笑地把饭菜端了出来,摆好了碗筷。山里人家,日子质朴,也无大菜,不过几样时蔬、些许水产。夫妇俩将孩子抱了回去,唤众人落座,席间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殷怡晴搭话。
殷怡晴这才知道,这丈夫名唤薛棠,其妻王氏,小名唤作鹃儿。王鹃儿性子爽朗,又颇热心,少不得问起殷怡晴的姓名。
殷怡晴笑答:“梅疏影。”
一听这名字,薛棠便笑了出来,拍着大腿道:“没输赢?哈哈哈,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王鹃儿一听,忙瞪了他一眼。薛棠一怔,忍了笑意,低头呷酒。
殷怡晴也懒得同他们解释,只是笑了笑,端起饭碗没情没绪地挑着米粒吃。
叶蘅看了她一眼,略松了口气。听到薛棠讥笑那名字,他本担心她动气报复,幸好只是他多虑。他放下了心,却不由自主地生了几许怅然。梅疏影——她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又何谈真心呢?千万种身份之下,她的所思所想,如何捉摸得透……
他二人的沉默,让王鹃儿不自在起来。她想了想,将桌上的一碗螺蛳推到了殷怡晴面前,笑道:“姑娘,尝尝这螺蛳。这是山溪里捞的,又新鲜又干净,平时可不容易吃到呢。”
殷怡晴答应了一声,却不下筷。她并不喜螺蛳,原因倒也简单,不过是嫌吃起来麻烦。她注意到叶蘅只就着蔬菜吃饭,便抿了笑,将螺蛳往他面前推了推,道:“你不吃吗?”
还不等叶蘅回应,王鹃儿就笑道:“姑娘不必让他。他呀,不会吃这个。折腾半日都嘬不出来,小孩子似的。”
叶蘅一听,露了些许羞赧。他笑笑,默默拨完碗里最后一粒米,起身去添饭。殷怡晴目送他离开,脸上的笑意已全然淡了。
王鹃儿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好奇地悄声问她道:“姑娘跟他是旧相识?”
殷怡晴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薛棠也好奇,凑了上来,抢着问道:“难道是青梅竹马?”
殷怡晴对这般探问有些不悦,却终究没有显露,只道:“不是。”
夫妻二人还想再问,恰好叶蘅回来,两人只好打住,扯了些旁话。
一时饭毕,薛棠和叶蘅两人收拾碗筷,王鹃儿抱着娃娃继续跟殷怡晴说闲话。眼看殷怡晴的目光始终随叶蘅游移,王鹃儿笑着,问道:“姑娘怎么认识他的?”
殷怡晴漠然回答:“以前雇他做过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啊。”王鹃儿的声音里带着惋惜,“本以为能从姑娘这里打听到他的过去呢。”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殷怡晴眉头轻蹙,问道。
“话不是这么说。认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也不听他提起家人朋友,多少让人担心啊。”王娟儿说着,笑叹一声,“他刚来的时候,我们看他文文弱弱的,还当他是落魄的秀才呢。可没想到,人又勤力又能吃苦,你看他那房子,可都是靠双手一点点攒起来的。起初他也冷淡,不大合群。倒是我家那个不省心的,脸皮厚实得很,常有事没事地找他——呵呵,其实这么说也不好。我家那个原是好心,怕他初来乍到没个照应。想是邻居,多少帮衬着些。这么多年下来,倒是处得跟亲兄弟似的了。如今再看啊,他只是话不多,心地却好,性子稳重,又有担待,比我家那位强多了……”
殷怡晴静静听着,又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女子。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是朴素打扮,模样倒还俊俏。许是生了孩子的缘故,她的身上微微有些肉,脸蛋亦丰盈饱满。她边说边笑,堆了满脸的欢欣愉悦,那烂漫之态,竟是光彩照人。
王鹃儿见殷怡晴盯着她瞧,略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对不住,我一说就停不下来,烦着姑娘了吧?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朋友,况且姑娘又这么标致……姑娘你是不知道啊,他也不小了,却没个伴儿……这倒也不能怪他。他的来历不清不楚的,身上又有些旧病,况也清贫,好多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给他。我呢,还有些私心,指望他好。有些人家乐意的,但我看着实在不怎么样,也不想委屈了他。这一拖,就耽搁了。他虽不着急,我却时时留着心,只盼老天开眼,掉个可心的姑娘下来!”
这番话自然是弦外有音,只说给有心人听。殷怡晴并未答话,只是垂眸不语。王鹃儿是个聪明人,见她这般,忙换了话题,扯了些家常。不多时,薛棠和叶蘅收拾停当,说笑着走了出来。
王鹃儿一见,抱怨丈夫道:“不是叫你烧水沏茶的么?茶呢?”
薛棠一拍脑袋,正要回厨房,叶蘅却拦下他,道:“我去吧。”
薛棠也不客气,笑吟吟地道了谢,蹭到王鹃儿身边坐下,而后对殷怡晴道:“姑娘,我方才同阿蘅说了。天晚了,山路不好走,你要不就在这儿住一晚吧。我去阿蘅家将就一夜,你同鹃儿睡,一点也不用担心的。”
王鹃儿一听,点头附和:“这倒是!姑娘务必住下,明日我们送你下山。”
殷怡晴笑了笑,摇头道:“不必了。”
“这哪行?”王鹃儿正要劝,恰好叶蘅提着茶壶出来,她忙招呼道,“阿蘅,你快过来跟梅姑娘说说,这山里晚上可危险着呢,你不还遇上过狼么?”
叶蘅闻言,抬眸看了殷怡晴一眼。殷怡晴也正看着他,脸上无甚表情,平添几分肃然。他知道她不乐意住下,也无心留她,但多少客套几句,才合乎人情。他倒了杯热茶,递到她面前,道:“夜路的确难走,山间野兽也多,倒是住下为好。”
殷怡晴听罢,低头笑了出来。她起身,道:“我还有事,实在不能多留。好意心领了。告辞。”言罢,她举步出门。
薛棠和王鹃儿一见,急忙上前劝阻。不想两人追到门口,却已不见了她的踪影。王鹃儿皱了眉,连声埋冤薛棠举动迟慢。薛棠满心冤枉,少不得出言辩解。叶蘅站在他们身后,眺着门外深沉的夜色,长长松了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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