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有满心惊讶,正想进内帮忙,待看见了某人,却死死定住了自己的脚步。
柜台不远,楼梯末阶,她,就站在那里。察觉他的目光,她笑得无辜而纯良,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她垂眸,抿去笑意,举步走向了他。
周遭喧哗,似在一瞬泯然。但回忆里,却有窃窃私语,婉转低诉……
她站定了步子,出口的寒暄安然如常:“好久不见。”
他沉默许久,低低应她一句:“好久不见。”
她见他应了话,眉梢眼角复又染上笑意,明媚如桃李初绽。她想了想,道:“这些年来可好?”
“好。”他淡淡答了一句,转而道,“恕我不能多陪,先告辞了。”
她见他转身就走,也不开口挽留。她略站了片刻,慢慢跟上他的步伐。
他察觉,却不多言,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穿过小镇,拐上了山路。此地山势平缓,也无稀罕景致,加之住家稀少,故而也没有人修筑山路。一条小径,蜿蜒于树木之中,走起来颇为艰难。他早已习惯这山路,步伐甚是轻捷。而她,一身裙裳,一双丝履,哪里能走这山路。可她偏偏笑着,偏偏紧跟。树枝勾了衣裳,泥土污了鞋袜,她亦全然不顾。
他只好停下,回身问她:“有事?”
她随他站定,笑着点点头,“嗯,想请你个帮忙。”
他的眉峰轻轻蹙起,却在她能看到之前低了头。“我帮不了你。”他这般回答,而后又告辞转身。
“至少先听听我要你帮什么忙吧?”她唤住他,道,“好歹也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这么冷淡,合适么?”
这句话,让他的眉峰重又蹙起,神色已然凝重。他停了步伐,却停不下回忆,思绪飘渺,牵一片流光。
那时,也是这般时节,桃李凋零,春色凄凄……
夜已三更,薄云遮了月,笼一片朦胧。他蹲身在一处屋顶,与同伴们一起,静静等待着。黑衣,与夜色浑然一体。蒙面的黑巾让呼吸微微焦灼,冰冷的剑柄也因紧握而温热,但心却还凉,化生出安之若素的冷静。
过了片刻,有人低低开了口,道:“动手。”
话音落定,所有人飞身而下,轻巧地落入了一处宅院。正当众人要散开之际,火把的光辉却照彻四周。一群家丁拿着兵刃呼啦啦地涌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站在家丁之后,朗声骂道:“哼!好一群胆大妄为的贼人!胆敢闯我贤益山庄!统统拿下!”
眼见如此,先前那下令之人只冷然说了一句:“照计划做事。不留活口。”
众人低声应过,长剑齐齐出鞘,冷冽寒锋转眼染上温腥鲜血。宅院内的人这才惊诧这群黑衣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强,出手又是何等毒辣。原本的气势汹汹,霎时被哀嚎痛呼取代,不少人弃了兵器,慌乱奔逃,但又哪里能逃得过……
眼前的事,早习以为常。他斩开一条路,依着脑海里的地图,往后院去。
这山庄的后院里,建了一座塔楼,供着些菩萨神佛。虽已夜深,此处还有灯火烛光。想是主人家虔诚,使香火长明之故。塔楼四周无人守卫,让他微微有些怀疑,但他并未多想,持剑冲了进去。
大门一开,凉风随之而入,晃动满室烛火。只见那明灭光辉之中,站着一名少女。她一副丫鬟打扮,手捧着经书,想必是此宅中人。见有人闯入,又是这个架势,她早已吓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他长剑一横,心中只记一句“不留活口”。眼见他手上杀招,那少女的怔愣却抿作了笑意。她眉梢一挑,脚尖一旋,侧身避开了剑锋。
“连我这样的弱女子也杀,好狠的心。”她噙着笑,娇滴滴地说道。
他的惊愕不过一瞬,他无暇深思,更无心深思,或者也不必深思。他手臂一展,长剑横扫,削向那少女的脖颈。
少女见状,腰一沉,头一仰,剑锋以毫厘之差擦过她的鼻尖、掠过她的长睫。这般险避,却未能让她畏怯。她不躲远,反而突进。她趁着他招式未尽的空隙,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脚下同时行招,勾住了他的左腿。一时间,两人全然紧贴,哪里还有施招的空间。
她对上他的眼睛,轻佻笑道:“下不了手了吧。”
一个丫鬟有如此身手,已是出人意料。她的语气神色,更是让人心惊。那般悠然轻狂,那般胜券在握,仿佛他是落入了蛛网的蝶,生杀全由她掌握。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危险。他膝盖一顶,将她稍稍推离,而后探手入怀,抽出一把匕首,捅向她的心口。她慌忙松了钳制,飞身退开老远。他也略退了几步,重整了架势,却不敢再贸然攻击。
她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好漂亮的杀招,你是哪家的杀手?跟我做个生意可好?”
他不答她,只是严阵以待。不知为何,他不想与眼前之人再多纠缠。但塔楼的楼梯就在她身后,别无他法……
她等不到回答,笑叹道:“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她说话间,抬起了手来,一枚木牌就吊在她指间。
他一见那木牌,心上一沉。这东西本贴身放在胸口,想必方才贴近时被她探走。他竟这般大意,丝毫没有察觉。
她噙着得意,看了看手中的木牌。那木牌以檀木制成,还隐隐泛着香。木牌的一面,刻着“辛卯”二字,另一面则镌着一只漆黑的凤凰。
她一脸了然,抬眸道:“原来是玄凰教啊。”
☆、第二章
说起这玄凰教,倒也有一番来历。据闻,此教教义中说,昔日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唯有雄鸟,雌鸟被劫火焚烧,毁去一身锦绣翎羽,堕入凡间。漆黑之身内,暗藏劫火火种,终有一日会烧尽一切,教义谓之:玄凰净世,故而世人便以“玄凰”为其命名。
当然,这些神神叨叨的教义,并非玄凰教扬名天下的理由。此教之所以能在江湖立足,靠的是教中的一众杀手。只要出得起价,玄凰教可以为你杀任何人,干净利落,从不失手。只不过,寻常之人根本不知去哪里寻找玄凰教,更别提做买卖了。
于是,她怀着满心的好奇,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雇主是谁?”
他又哪里会回答。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他不知有多少胜算能赢眼前之人,但任务就是任务,不容他退缩。他屏气凝神,一手长剑,一手短匕,再一次攻了上去。
“唉,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她叹了一声,出招卸开他的攻击。
他吃过方才的亏,知道不能与她太过接近,攻击之后,便立刻拉开距离,准备再一轮的攻击。眼见他这般,她也收了戏谑之心,使出了真本事应对。两人拆了数十招,依旧未分胜负,正难分难解之际,有人闯进了塔楼来。两人察觉,皆缓了招式,退身防守。
来者,是个七旬老翁,虽是贵气打扮,却掩不住那一身迟暮的颓丧,连迈一步路都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见了此人,她立刻做出一派惊恐慌张之态,娇声道:“老爷救我!”
那老者的表情亦惊恐难当,也不答应,只是走到一旁,伸手扯住了帘帷。
“老夫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老者颤颤说完,猛地将帘帷拉下。
只听机簧声动,两人惊疑之间,一声轰响由下而上,脚下的地面陡然裂开。两人猝不及防,双双落了下去。所幸身手都不差,倒也稳住了身子落地,未受伤害。还不等他们分辨情况,那裂开的地面又轰然阖起,吞灭最后一丝光线。
但听黑暗之中,她低骂一声。而后,一点火光燃起,映亮她的脸庞。她手执火折,四下照照,自语道:“真丢人!竟中了机关!”
他藉着那火光,也看了周围。这是间二丈见方,一丈多高的小室,砖块密砌,毫不透风。一面墙上,悬着一只龙头,也不知作何之用。
她也注意到了那龙头,心上不祥顿生。她皱眉,道:“难道是……”
她的话还未出口,就听那龙头发出“咔咔”之响,随即,一柱水流从龙头中喷涌而出。
“我就知道!”她愤然道,“可恶!等我出去要你好看!”她说罢,用手抚着墙壁摸索,试图寻找脱离的方法。
水流汩汩,片刻间就没过了鞋面,沁出微凉。他低头,静静看着那水面上升,迟迟没有举动。
“喂。”她对他的安静万分不满,没好气地开口喊了他一声。
即便这不是什么指名道姓的呼唤,但在这斗室之中,她还能叫谁呢。他抬起头来看着她,依旧沉默,只等着她说话。
火折的微光映照,让她紧蹙的眉间染着深浓的阴影。她走到他面前,道:“联手离开这里,咱们再打,如何?”
他不回答,也不举动。
“你是哑巴么?”她问出这句话时,并无恶意,只有身陷机关的困窘,以及命在旦夕的紧张。她想了想,又道,“贤益山庄附近并无江河,只有后院一处池塘,这些水必然来自那里。只要卸下龙头,弄出缺口,循着水流就一定能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表情。黑巾蒙面的他,唯有一双眼睛可以辨视。而那双眼睛里,始终没有可以察觉的情绪。如此情势之下,他的冷静和淡然,透着些许可怕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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