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小雪飘零,洛峰煮了壶酒來暖身子,汀澜无所事事,见雪花很美,便徜徉于薄薄的积雪上起舞。
她的舞姿和卿若比起來,不是天上地下可以比拟的,但洛峰还是看愣了。他看得入神,不是因为汀澜跳的好,而是因为汀澜跳舞这件事,让他想起了卿若。他看的是汀澜,反应在大脑的确实卿若。
思念,像洪流浪潮一般,拍打着他的精神。他眼里,心里,脑子里都是卿若。那夜,他明明喝的很少,不像她,一杯便已经微醺醉意。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然后,很狗血的纠缠在了一起……
我认为这种情节真的值得仔细去看看,虽然狗血,但不失为一个很好的素材,有助于成长。
但是我沒有亲眼看到,完全凭借封钰的口述。
因为这狗血的剧情,便有了洛卿。
洛峰回雪荒谷,其实并不是去找卿若。他只是带着汀澜去求医。
洛峰的担忧一直都是对的,他的仇人沒有杀尽,最后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仇家,其实已经是个残废,坐在木质的轮椅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洛峰下了毒。
但好巧不巧,汀澜那时候沒有胃口,却偏偏喜欢洛峰的那道菜。
身重剧毒的汀澜,昏迷不醒。洛峰四处求医,得到无药可医的答复。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带着汀澜去了雪荒谷。
然后,便听说了卿若成亲,去看她一眼,却遇到了卿若成亲被几个登徒子调戏,然后……
一切早就注定,洛峰和卿若之间沒有结局,和汀澜之间,也沒有什么好的结局。有些时候,好像是得到了,其实永远都沒有得到过。有些时候,看似失去了,其实从未失去过。
汀澜死后那么多年,洛峰沒有找过卿若。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不去找卿若,真的只是因为谷主大人不同意吗。
但事实远非我所想。
当年,洛峰带着汀澜离开,却有我未曾知道的真相。因我当时只陪在了卿若身边,不知道谷主大人在医治汀澜的时候,跟洛峰说了什么。这些话, 足可以让洛峰一生一世都不会和卿若见面。
“她自小便身中剧毒,这毒不发作和常人无异,发作起來,却是锥心,然后身体渐渐垮掉。”
“什么毒。”
“……情毒。”
任谁也想不到卿若在孩童时候便受了这样的毒,这要追究谷主大人当年求学心盛,得罪了同门师兄。谷主大人习医,师兄却练毒,然后,同门相残,卿若成了替罪品。
种了这种毒,只要一生不动情,便安枕无忧。所以,谷主希望卿若嫁给牛冲天,那样的男人,不会和你海誓山盟,不会让卿若情动,所以,不会毒发。但偏偏卿若遇到了洛峰。
也因此,谷主大人宁愿卿若忘记洛峰,让她和痴呆无异,都不想让她记得他,然后毒发,一点一点衰败而终。
我早该知道,谷主大人让卿若忘记洛峰,是有苦衷的,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但是,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
洛峰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选择此生都不去见卿若。他可以失去她,却不可以看到她因为他而死。
而若干年后,紫茶和洛峰的相逢,是因为紫茶拿着桃木簪去找洛峰。
洛峰第一次看到紫茶,便知道紫茶恨他。他已经行同枯木,洛卿也已长大,他沒有后顾之忧。如果紫茶要杀了他,那便遂了紫茶的心愿。所以,他从沒有过问过紫茶的身份,他以为紫茶是卿若和牛冲天的孩子,那他愿意收她做义女,只要她是卿若的孩子。无奈,紫茶并不认他做父亲。
洛峰一心求死,被紫茶杀死,其实也算是正果。但他一定沒有想到,紫茶身上的恨,已经蔓延到了洛卿身上。
我剩下唯一奇怪的是,紫茶和洛卿,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分。仇人已经称不上,兄妹又沒有这种莫名其说的暧昧,说恋人又未满。
封钰跟我说,“他们互相爱上了自己觉得自己应该去恨的人,然后又不能去爱。就是你说的狗血。”
我瞥了封钰一眼,想他学我说话学的也很快。但他说对了,这对于我而言确实很狗血。
紫茶爱上了洛卿,但她却一直在害他。洛卿爱上了紫茶,但对方一直在害他……
其实,两个人朝夕相处,又都是这么可爱的人,日久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既然生情,又何苦怨恨。既然相爱,又何苦相杀。
这一点上,显然洛卿看得比较透彻。他爱上了紫茶,便接受了她的恨,接受了杀父之仇,接受了她给他下的毒。他的爱,似乎也太无条件了一点。
那么现在,他们去哪了。
封钰始终沒有告诉我,但不管他们去哪了,在洛卿仅剩的半个月的寿命里,紫茶可以放下仇恨相伴左右,也算是给洛卿英年早逝的人生画一个圆满的句点。
说起來,为什么洛卿知道自己还有半个月的寿命呢。
我再次问封钰,他但笑不答。我能说这种事真的很折磨人吗。你被一个问題折腾的食不下咽,我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你……这真的很变态有沒有。
想着,将手中的桂花糕一口塞进嘴里(某凌叹:说好的食不下咽呢。)。
我们回地府,是曼珠捎來了口信,说是天上的直影仙者约他去赏花……
这个理由,貌似很熟悉。封钰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便带我回地府。
明明离开沒有多久,我却像是离开了一个世纪一样,明明沒有什么所谓的物是人非,却有好久好久沒有回來的感觉。
我知道这种感觉和地府沒有关系,而是卿若的故事。我了解了她的故事,却自始至终沒有见到过活人,也沒有和她打过什么交道。
回到地府第三天,像以往一样,封钰在批改文件,我趴在软榻上看着他。
分明一件很无聊的事,我却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直沒有看够过。美好的事物总是不厌其烦的想要接近,拥有。
封钰在册子上批注着,忽然停了下來,微微蹙起眉头,然后转过头來看着我。
他很少蹙眉,尤其是对于公事。我坐起來,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他却说:“你这两天不是嚷着沒有见过卿若吗。”
有些事情看上去其实很简单,但实质上复杂的很。封钰看到轮生册上卿若的名字,然后带我去看她。
所有准备投胎的鬼魂,已经排好队,等着教官指示,点到名字的,便可以去投胎。
封钰说轮回道上我这样的鬼魂不适合去,所以他特意做了点前戏……咳咳,我认为吧,他其实就是不放过任何压榨我的机会。
然后我们见到卿若的时候,她已经在排队了。
我觉得封钰就是诚心不让我和卿若多打交道,故意拖延时间。
我装成也要投胎的鬼魂,提前将桃木簪带在了头上,故意引起卿若的注意。因为有后台便加了个队,然后排在了卿若后面。
她的模样和生前一样,美的如梦似幻,只是沒有什么活力,苍白。听说投胎之后,模样才会变化。
我拍了她一下,跟她打招呼,“我叫断柯,能认识一下吗。”
她回过头,微微笑了一下表示同意。还是那样的温和。但显然,她沒有看到我的簪子……
于是我摘了下來,递给她,“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这个给你,算是信物。來生相见,若我们还都是女的,一定要做姐妹。”
她接过簪子,一点反应也沒有。我想也对,她已经忘记了关于洛峰的一切,包括这支簪子。
但她忽然又把簪子递给了我,依旧是温柔地笑道,“他,还好吗。”
我一个激灵,不晓得她为什么这么问我。
她显然看出我的疑惑,继续说:“这支簪子,只给他们洛家的媳妇的,既然在你手里,想必,你就是他最后娶得那个人吧。”
过往如烟云般在眼前流走,却沒有一朵云彩记载着卿若记起了洛峰的事。
两句话的功夫,教官叫了卿若的名字,她又对我莞尔一笑,然后转身,走进了人道的轮回中。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支簪子,一动不动,后來是教官走过來恭敬地对我说,“夫人,后面的魂还要投胎呢。”
一定还有哪里不对,我到底还错过了什么。
我要找封钰验证一下,他到底为什么沒有告诉我卿若其实早就记起了洛峰,她死的时候,是记得洛峰的,可能,也记得洛峰曾经抛弃她,两次,然后一生都沒有再回來找过她。
☆、封钰近期
封钰最近上天越來越频繁,我也不知道天上有什么事,需要他一个鬼君來回奔波。有时候,他回來时我已经睡着。开始他会很安静地躺倒我身边,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回來了,然后靠近他怀里继续睡。
但是后來,他不再那么好脾气。
“阿柯,我们去散步。”
我揉着眼睛,看着他流光溢彩的眼睛,写满了期待,虽然困得很,却沒有打搅他的兴致。
可是穿好衣服出门,我便后悔了。
地府的夜晚总是沉冷的,尤其这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异常的沉冷,还飘着零星小雨。封钰跟我说过,地府下雨,是又有人投了忘川河,这雨是忘川河里魂魄的泪水,因融不进河里,便凝聚在半空,然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