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去哪了。”
我推了封钰一下,他还是那个幸灾乐祸的模样,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把玩手里那颗草,嘴里嘀咕着:“最近沒做坏事,脑子不太清亮了。”
然后若有似无地瞄了我一眼,我正疑问地张着嘴吧,他轻叹了一声,“身心疲惫啊。”
这句话本來沒什么,但是我听着突然就开始邪恶了,脑袋里浮想翩翩……封钰,这是在说,那个吗。
脸噌的烧了起來,又推了封钰一下,“大白天的,你想那些做什么。”
然后听到他呵呵了几个小声音阶,似乎是多么戳笑点的笑话一样。
再然后,他便带着我找到了洛卿和紫茶。
是卿若的碑前。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好多困惑也都清晰起來,比如这块碑,上面连名字都沒有刻,但我也知道,是卿若的。
紫茶跪在碑前低着头,淡紫色外衫随着风微微颤动,依旧挽起的妇人髻……我第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孩子,却也是梳着这样的发髻,现在想來,也是受卿若影响……
看來卿若影响紫茶,真的很严重。
我们躲在不远处看着,洛卿站在紫茶身后三四米的地方站着,衣袂飞扬,很是潇洒。
他醒來之后,病态的样子去得很快,现在,根本看不出他曾曾经身重剧毒,也看不出他将不久于人世。
说到底,洛卿,到底还有多久的寿命啊。
我看着封钰,想起带着紫茶去了环境那么久,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或者只是一会的功夫。但是不管多久,反正久到洛卿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些事,然后放火把我们烧了出來……
洛卿,也真是的,他大可以喊几声嘛。作何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呢。
只是,这个时间他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按理來说他也差不多该死了吧。
咳咳,声明:这么说不是希望他死,而是好奇,仅此而已。
问封钰,封钰看都沒看我一眼,比我更认真地观察对面的情景。
对面,紫茶已经站起身來,仍是背对着洛卿。不知道她酝酿了多久的话,才对洛卿开了口。
“洛卿……你知道吗,我多想能够一直恨你。”
本來脱线的心情突然被紫茶清冷的声音勾了去。她心里很痛苦,她想恨他,可是她却不恨他,然后她又恨自己不恨他……这么矛盾的心思,折腾了她不知道多久了。也许我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在折磨她。
她恨他,其实恨的是洛卿的父亲,洛峰。恨得是洛卿的母亲,汀澜。她恨这两个人在一起,然后让卿若孤苦伶仃,以至于最后含恨而终……
这个词不太准确,毕竟卿若到死也沒有恨过洛峰,她其实已经记不起洛峰來了。
可是紫茶记得……话说回來,她怎么会记得。洛峰离开的时候,她明明不在。
洛卿站在紫茶身后,迈了一步,却又将步子收了回來。两人无话,良久,他悠悠开口。
“你的恨,应该随着父亲和我的死离开了……紫茶……”
他犹豫再三,终归还是走向了紫茶,到了她身边,伸手想拍一下她的肩,却在她肩膀上刚刚碰不到的地方停了下來,沒有退回去,也沒有拍下去。
他矛盾着,紫茶回过头看着她,从我这个方向正好看到她的正面,清亮的眸子,闪动着流光,夺人心魄。明明是那么澄净,却又显得那么凄凉。
“离不开了……”她苦笑,“我的出生就是因为这场恨,若这场恨沒了,我也便消失了……洛卿,”
沒有征兆的,她扑进他怀里。
“若我可以继续恨你,再恨你一些,多好。”
紫茶的话不清不楚的,我不明白,什么叫恨沒了,她便沒了。不只是我,可能除了那个万年无所不知的鬼君封钰大人,谁都不明白,洛卿明白吗。
“紫茶……”他叫着她的名字,像是一声叹息,听上去,有种陌生的感觉,很是疏离。
他们之间,到底有多么亲密,又有多么陌生呢。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恨他,恨他的父亲,他也知道,却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甚至,他知道自己不久于世了,还会替她打算好一切……她在他心里,很重要,重要的可以不计杀父之仇,重要的可以甘之如饴地喝下她给他的毒。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在顺着她的意思。
“卿姨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每天背着仇恨过日子,该放下的,总归是要放下的。”
他将她推开自己,一如往日的温和说道,“你杀了父亲,他不怪你,是因为他也觉得愧对卿姨,愿意去陪她。”
这次轮到了紫茶诧异,瞪大眼睛对着洛卿。她不知道,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是的,我都知道,父亲也知道。就连你在我药里下的毒,是蚀心蛊,我也知道。”
我认为,这就是一场剖心的对话,这么多年,他都沒有对她说过,现在都说了。
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呢。为什么以前沒有说过呢。
紫茶的震惊在脸上抽了几下,便退去,她已经面瘫惯了,纵然这次的消息太匪夷所思,她动容几下也就过去了,保持冷静地听洛卿把话说完。
“紫茶,我已经死了,现在你看到的我,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可知断柯和封钰是什么人。”
洛卿这么一说,我比紫茶更诧异,心里噔噔地跳起來。
“我现在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你还要继续恨我吗。”
角度问題,我看不到他的模样,但阳光下他的背影柔和美好,完全不像是他口中的将死,而是生机盎然的有活力的人。
等等,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为什么我都不知道的问題,他会知道。
紫茶显然是信了他说的,其实,他的身体状况什么样,紫茶最清楚。洛卿甘愿被她杀,不愿意让别的大夫來看他的病状,甚至封钰都是有了些无聊的手段威胁他,才给他把得脉。
“对不起,我……”
洛卿摇摇头,沒有让紫茶说下去。“沒有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紫茶,你本该是个天真的姑娘,是因为我,因为我父亲,我的娘亲,才会变成这样。你想要的,我一定帮你做到。只是……”他顿了一下,“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能不能在我侥幸捡回的这段时间,开心一点。你的恨,真的已经沒有必要坚持下去了。”
我觉得很难受,听洛卿这么说,觉得很难受。他这么做,只是因为想让紫茶安心,让她做那个天真的姑娘。可是,天真既然已经失去了,又怎么可能回去。洛峰,即便是她放下了恨,你便确定,她可以开心吗。
紫茶不想恨你,却不得不恨你。这种恨在她心里种了这么久,早就根深蒂固,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我当年思念沈炎一样,习惯是最难改的东西。
如果突然改掉了,那么心里空洞的将会无处可依。若无处可依,生活,往往都会变得无趣。
但好在,紫茶毕竟还有洛卿。
即便是她沒了生活的动力,还有洛卿可以陪着她。所以,洛卿让她放下,其实是想陪着她吗。
那天过后,洛家宅子只剩下了我和封钰,洛卿和紫茶不知去了哪了,也沒有说什么,两个人一起不见了。
沒有了紫茶,晚饭成了我和封钰的一大问題。我以为,封钰活了这么久,厨艺应该不在话下。但记忆里,似乎只给我做过一次饭,貌似,还被我给……摔了。
好吧,那件事太久远了,其实我已经记不起來了,就让它过去吧。但目前的问題是,我饿了。
哀求的目光望着封钰,他一本泰然地喝着茶,津津有味……
我企图将眼神营造地更具期盼性,以获得他给我做顿饭吃的高调享受,但僵持好久,最终我恹恹的走出去,自己找吃的。
厨房里倒是有些东西,但是它们认识我,我也认识它们,却不知道怎么跟它们打交道,就比如大米,这个……米粥应该是放多少米,多少水。鸡蛋……要不要烧开水,把鸡蛋放里面,这样也可以做蛋汤,貌似比较容易。但是,水要在哪里烧。
在厨房里走來走去,走去又走來,终于还是妥协了。这个地方,我实在是太陌生了。
又备受挫折地走了回來,想找封钰做点吃的,大不了就是被他折腾一晚,我认了。
回到房间,却发现封钰不在房间里。这个时候,他去干什么了吗。
☆、命犯桃花
我很是不安地在屋子里踱步,焦躁的可以。其实我可以坐下來安心等着他回來的,但是只要一想到他要很久以后回來,那我就要饿着肚子等他很久了,就相当的焦躁着。
好在,封钰一直都是个很贴心的人,自以为等了一个世纪,其实只有半盏茶的时间之后,封钰回來了。
还沒有看到他的人,我便已经飞奔了出去,因为我闻到了浓浓肉包子香味。
“你可以再沒出息一点吗。”
封钰的手还僵在半空,我已经吃了半个包子,鼓着腮帮对他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当然可以。”
然后,将他另一只手里的纸包也抢过來跑进屋里……院子里封钰什么模样,我早已经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