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忍不住插嘴:“有人说你面瘫你竟然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真的好吗?”
白泽扭头看她:“其实,吾内心对沉朱方才的说法……”想了想,道,“十分不爽。”
紫月扶额:“原谅我并没有看到你的不爽。”
沉朱靠回软枕上,神色沉静:“白泽,你已升为上神,可以不对这世间任何人屈膝,若你愿意,更不必仰视任何人。”玄眸如墨,眼神里仿佛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起来。”
白泽却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静静地看着她:“诚如你所言,吾可以不必仰视任何人。”望着她的眼睛,“可是这般仰视你,吾愿意。”
沉朱为他这句话怔在那里。反应过来的时候,白泽已抬起手指放到口中。只见他以牙齿咬破指尖,将血缓缓涂于双唇之上。待她意识到此举的含义,却已经来不及。
白泽倾身过来,将染了血的双唇覆在她唇上,不等她的知觉捕捉到唇上的温度,他已迅速离开。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一个仪式。
白泽在神色愣怔的少女面前平静开口:“上神白泽,在此歃血为誓,吾之神力,愿为崆峒帝君沉朱所用,除非九州山崩,四海水竭,否则,不违此誓。”
紫月为白泽的举动惊在当场,她委实想不到白泽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片刻后,她缓缓勾唇,与其将神力用在天下苍生身上,不如用在一人身上吗?倒还真像是白泽会做的选择。
等到明玦觉醒,她一定要拿此事揶揄他一番,若他知道自己的坐骑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拐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转眸望向床上的少女,见她眼中的惊讶渐渐沉淀下来,缓缓化为深沉的墨色,原本苍白的双唇沾上了血色,再配上一副清丽的容颜,就连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动了一下心。
少女的眼中泛起温和笑意:“白泽,你就这么想留在本神身边吗?其实,本神原就没有打算放你走。就算是天庭前来招安,本神也打算将你据为己有呢。”
凤止在隔帘后立了一会儿,将这一幕戏完整地看完,正陷在沉思中,就见紫月朝自己望来,他将眸中情绪完美地隐去,抬脚朝床边走过去。
沉朱看到他,忙抬起手将唇抹了抹,略有些尴尬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怎么不吭一声?”
紫月极有眼色地拉上白泽,随便找个理由遁了,凤止则在床边闲闲落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醒来后首先想到的人是慕清让,第二想到的是白泽,本君倒是很想继续等下去,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本君来。”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脸上的表情亦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却惹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身子,忙往床内撤了撤,与他拉开一个安全距离,教育他:“你怎么能偷听人说话啊,这样多不好。”转移话题,“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他将她望了一眼,懒懒从身侧的茶案上捞了茶杯,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探身去接,手还未触到茶杯,就见他收回去,勾唇:“过来。”
她想了想,身子往后又撤了一些:“我不过去。”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不过来,我可就过去了。”
她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想了想他过来的后果,只得挪到他身边,欲从他手中接过茶水,却被他再次避开。
他轻道:“我来。”说着,就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沉朱的身体略僵了僵,而后才慢慢放松,将自己的重量尽数交给他。
他在将茶杯送到她嘴边之前,突然道:“等一等。”修长手指将茶盏放下以后,转而落至她的唇角,将她唇角残留的血迹清理干净,才重新捞起茶杯。
沉朱在他的帮助下喝了一盏茶,又往他怀中蹭了蹭,轻声开口:“其实,我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人,并非慕清让。”唇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我好歹也是崆峒的帝君,可是睁开眼睛以后,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你,我竟有些害怕。在紫月面前绝口不提你的名字,也只是在逞强罢了。凤止,我怎能这般没有出息……”
凤止听到她的话,身子轻轻一颤,若不是在意她身上的伤,他几乎想要立刻将她揉入怀中。他克制住那份冲动,捉起她的手,在苍白细弱的手腕上轻轻摩挲,问她:“还疼吗?”
☆、第九十三章 本君愿做恶人本章 有福利哟
凤止问道:“还疼吗?”
沉朱摇了摇头:“不过是断了经脉,有何大不了的。没想到紫月平时笨手笨脚的,经脉却接得很好。”
续接经脉最是考验人的耐心,稍有差池就会接错,她身上的经脉断了七八处,全部接好只怕费了不少时辰,也难怪醒来的时候会看到紫月在床边打盹。想到这里,道:“还真是难为她。”
凤止漫应了一声:“的确挺难为她的,一上来就把脉搭错了,幸而明玦及时拦了她,否则你今日只怕还得躺着。”
沉朱身子一颤:“所以,昨日替我疗伤的人……”
凤止的手指微凉,搭在她的手腕处让她觉得十分舒服,他的语气淡雅如同将散未散的茶烟:“昨日,本君可曾弄疼你?”
沉朱轻咳一声:“疼倒是没有。”不知为何,有些发窘,遂转移话题道,“只是紫月那家伙为何如此靠不住,明玦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不过,她究竟看上明玦哪一点,倒也十分匪夷所思。你可还记得冥王季曜?虽说那家伙脾气怪了些,可是若论起花费在紫月身上的心思,只怕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多。”
凤止淡淡道:“冥王待她再好,她偏不喜欢,你又能拿她如何?”
沉朱为此话沉思片刻,感慨了一句:“喜不喜欢,都是这么没有道理吗。”说着,从他怀中起身,白色的衬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长发之下,颜似皓月,瞳如秋水,她望着他沉吟良久,支起下巴严肃道,“如此说来,你到底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呢?”
凤止为她此话身形微晃。还未如何,他的阿朱竟已怀疑起了自己的眼光,这可要不得。立刻捉住她的双手,十分严肃地开导她:“你不觉得本君很多地方都值得你喜欢吗?”
沉朱望着他:“比如呢?”
凤止道:“本君不但法力高强,脾气也好,关键是……”想了想,神色很认真,“长得很帅。”
沉朱脸皮扯了扯,有他这么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的吗。不过,这般看着面前的人,长眉俊目如由画出,这家伙的确帅的有些……人神共愤。
凤止勾唇:“阿朱,你脸红什么?”
她把手抽出去,别开脸不看他:“还不是你……一直盯着我看。”他只不过是这样看着她,就足以让她脸红心跳,可是反观他,却仍是那副温温淡淡的模样,眸子里仿佛无论何时都不会落入一分污浊。
她的神色恢复如常,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正事:“凤止,我何时才能回崆峒?”
凤止脸上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伤你的人故意避开了要害,所以即刻启程也无大碍,但是回崆峒的路上少不了颠簸,若是不想中途受罪,最好再养三天。”
她沉吟:“三天吗……琉光给我的期限也还剩下三天,如此也好。”
凤止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脸上:“为何这般急着回去?”
沉朱神情凝了凝,向他讲起浮渊一事,说话间刻意避开了与焱灵珠有关的部分。凤止静静地听完,低眉想了片刻,道:“你在意浮渊身份,所以想尽早从墨珩那里知道答案。”
她嗯了一声,埋下头往他身边凑了凑,轻轻抵住他的手臂:“凤止,浮渊说的话会不会真的?他可以操纵龙火,会不会当真是我的族人?可是,如果果真如此,墨珩怎么会瞒着我?”
她突然想起浮渊的那句话。
“我的那个妹妹啊,一生下来就被认为是个不祥的人,所以从小就被寄养在外,傅家连她的存在都不愿承认……”
那时的他会不会是在说他自己?
沉朱心乱如麻,身子不由得微微发抖,有一只手落到她头顶,将她的头发抚了抚。
凤止什么都没有说,她在他无声的陪伴下,缓缓平复下来。
从他的衣袖间抬头,鼓起勇气道:“凤止,我有件事想要问你,你如实作答,不要骗我。”
此刻,凤止脸上的笑意已完全淡去,他望着她,道:“阿朱想问本君何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这丫头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看她此刻眼神,只怕这个问题是他最不想面对的吧。然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与其她拐弯抹角从别人那里听说,倒不如他直接告诉她。至于她听后会如何抉择,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有个声音在心头响起,凤止,你不能再进一步了,此刻止步,还来得及。
他盯着她,却见面前的少女抿紧了双唇,良久才道:“今日中午吃什么?”
沉朱的手在衣袖间握紧,又缓缓松开,掌心微感汗湿——那个问题,终究还是问不出口啊。
凤止顿了顿,失笑:“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吗?”
她板脸:“严肃一点。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凤止将面前的少女望着,眸色渐渐幽沉,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这般看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动摇得厉害。她是这数十万年的岁月里他唯一看上的姑娘,虽然年少莽撞了一些,总是给他添麻烦,但是,作为崆峒的储君,她已经很像样子。在他眼中,现在的她已经足够好,那些她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他可以代她去做。如果可以,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