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声线慵懒而低哑:“你在做什么?”双眸却深邃清明,哪里像是刚刚醒来,他分明是在装睡。
沉朱刚为这个发现沉了心,就见他唇角挑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莫非,阿朱想与本君同榻而眠?”
她道:“去你的同榻而眠!”将手抽了抽,没有抽动,望着他好整以暇的脸,觉得自己委实不需要心虚,于是以气吞山河的气势道,“把我的玉玦还来!”下一句话却弱下去,“你……先放手。”
他保持着那个动作没动,望着她飘上一层薄绯的脸,唇角的弧度越发分明:“原来,阿朱不是想偷袭本君,而是想偷东西。”
她避开他的目光,仍然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东西本就是我的,怎么算偷?”又小声添了一句,“谁稀罕偷袭你。”
虽然没有看他,却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灼灼地盯着自己的耳后,握住她手臂的力道越来越紧,她忍不住道:“你放开我,疼。”
手臂上的力道一时松开,她忙朝里面躲了躲,无奈卧榻太窄,她的身子几乎贴在墙上,却仍显得逼仄,他从榻上坐起,点亮了一盏油灯,散了的长发披在肩上,比平日里慵懒而随意。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臂捉过去,望了望被他弄出来的淤青,轻道:“怪本君力气太大了。”
沉朱别过脸不理他。更声在窗外响起,夜显得更静了。隔了一会儿,她才别扭地开口:“你的伤……还疼吗?”方才瞄到了他颈间伤口,尽管有所恢复,却仍然有些触目惊心。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更加灼热,许久,耳畔才传来他低低一声:“疼,本君疼得厉害。”
她立刻道:“骗子。”
他却拉住她的手,放到他的颈上的伤口处:“本君是不是骗子,阿朱自己来确认一下不就行了。”
手碰到他灼热的皮肤,惹她轻微地瑟缩了一下,一转头,就看到一双眼角上挑的眸,眼底狡黠却深沉的光让她呼吸一住。
见她的呆愣反应,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握住她的手,从颈间往下移,一直来到心口位置,衣衫下传来滚烫的温度,让她恨不得立刻抽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含笑的眸子的注视下,就是无法动弹。
他低低问她:“你觉得,本君像是在说谎吗?”
她愣愣地看着他,明知他说的不是实话,却无法揭穿,本就乱成一团的心,彻底成了浆糊,此刻,在她手下跳动的仿佛并非他的心,而是她的,一下下,如擂鼓,如雷霆。
在她快要为此窒息的时候,他却缓缓将她拉入怀中,耳畔传来他轻轻的叹息声:“阿朱,看来本君是要失信于人啊……”
与墨珩的约定,目前看来只能作罢。
走出这一步,并非他原定的计划,不过,此时调整,也总好过日后悔棋。
至于如何搅黄她与长陵的婚事,堵上六界的悠悠众口,哄得凤族那些顽固答应,也只好留待日后考虑,不过,就连上古洪荒的腥风血雨都不曾染脏过他的衣袍,只是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又何愁想不出万全之策来。
怀中的她明显在状况之外,听声音像是快要哭了:“凤止,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个人,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他抚了抚她的发丝,身子撤开一些,摊开她的右手,往她掌心放下一样东西,她望着躺在掌纹上的半块玉玦,不由得愣了愣:“这是……”
“本君听说,定情信物都是一人一半。所以,”他含笑的眉眼在青灯之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另外一半,本君会好好收着。”
沉朱体会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呼吸骤停,在他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定情……信物?”
他目光清清明明,声线如玉般温和:“你不是喜欢本君吗,恰好本君也喜欢你,你的定情信物,本君收了。”
她为他的这句话猛然抬头,犹自有些不信:“你方才说了什么?”
他唇角一勾:“本君方才说,喜欢你。”
她忍不住往前凑了一些,眼睛发亮:“凤止,你说你喜欢我?”
他唇角噙了几分笑意,道:“还让本君再重复第三遍吗?”
她脸一红,似是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够矜持,轻咳一声,道:“谁让你说的那么小声,我没有听清。”
他朝她俯下头,温热气息落到她的颈项之间,惹她瞬间绷紧了身子,他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朱,我喜欢你。”
同样的话听了三遍,饶是她再迟钝,也听了个明明白白,在热度蔓延到耳后根时,他伸手拍一拍她的头,道:“睡觉吧。”
说罢,就重新躺下,黑色发丝落在素色锦被上,如同浸了墨的绢,发梢似还残留有淡淡酒香,沉朱直愣愣地望着他散在床上的长发,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他是喜欢她的啊。
☆、第八十二章 本君也紧张加更
凤止侧身躺下,嘴角轻扬的弧度却缓缓消失,长生教的这件事,他心中顾虑重重,选在此时向她挑明,是否太过轻率。
正为此锁了眉头,忽然感觉身边有个身子躺了下来。
这丫头,竟打算赖在他这里不走了吗?
卧榻极窄,她这一躺下,自然免不了与他有身体接触,感觉到那个温软的身子,他的脊背微微僵直,这倒罢了,她竟还在他身边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安稳下来,他忍不住转身,无奈唤道:“阿朱。”
她正半撑着身子不知要做什么,听到他的声音神色微微一僵:“你怎么还没睡啊。”
他道:“睡不着。”问她,“你在做什么?”
她略有些尴尬:“我在想,怎么才能捏个诀,把我的枕头和被子给弄过来。”
中间隔着屏风,有些不好操作。
凤止闻言,叹气:“何必这般折腾。”
沉朱有些迟疑:“你……不会想赶我走吧?”大着胆子道,“我不回去。”
他刚刚说了喜欢她,她还没有缓回来,现在让她回去,绝对会失眠。
她还想,再跟他多待一会儿。
凤止眸色一深:“不想回去?”见她点头,又明知故问,“为什么?”
她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因为你怕黑,我在这里陪着你。”轻轻扬起下巴,“凤止,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凤止为她的理由失笑,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枕头给她,淡淡道了两个字:“进来。”
沉朱愣了愣,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刻觉得脸上一烧:“这……成何体统。”
饶是她再不矜持,也不能与一个男人同睡一个被窝,若是让墨珩知道了……
想起墨珩,就连带着想起她与长陵的婚约,神色不由得有些发沉,凤止望了她一会儿,起身:“你睡此处,本君去里面睡?”
还未下地,就被一只手扯住了衣角。
他回过身,将她拉进被窝,温声道:“本君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无论是墨珩那里,还是天族那里,都交给本君。”一边为她掖好被角,一边轻笑道,“还是说,你怕我这个凤皇只是徒有虚名,在墨珩和天帝那里一点面子都没有?嗯?”
她在被窝中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我自然不怕这个。你是我选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对,我也不在乎。”
凤止将她的手握住,眸色深沉,声音却轻如雾霭:“我也是。”
她却缓缓敛了眉,不敢看他:“凤止,我只是怕有朝一日,你会后悔。因为我……”正要将自己的秘密合盘托出,嘴却忽然被堵上。
这已是凤止第二次吻她,她却依旧紧张,凤止自然察觉到她的紧张,动作极为轻缓,待她终于放松下来,他才一点点的攻城略池。这个吻结束,二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沉朱有些不满:“你怎么总是偷袭我啊。”
凤止的眸中有笑意闪过,道:“所以,下次本君还要提前给你下份战书?”
她的脸一红,默了默道:“你还想着下次?”
他含笑问她:“你便不想吗?”
她还没说话,他已凑至她耳畔:“其实,本君也紧张。”声音太近,如沉香一般在耳中氤氲开来,直抵她的心尖,“怕不小心……会吃了你。”
沉朱因他这句话动摇得厉害,他却没事人一样躺入被窝,揽了揽她,道:“睡吧。”
她往他胸前凑了凑,含糊地嗯了一声,就乖乖闭上眼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凤止一直等到怀中少女睡熟,才缓缓从榻上支起身子……
房顶的青瓦之上,某位上古神一边吹冷风一边自我反省,她还是个小姑娘,对他的喜欢大抵同*无关,他却有些低估自己作为男人的本能,虽然有些事现在做了也未尝不可,可他并不想过早将她拖入自己的*之中。
不过,有些度,他又实在不好把握。
这几日,委实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忍不住轻叹一声。凤止,事已至此,你究竟想如何收场。
正对月自省,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唤他:“君上。”
闻声,他冷淡地转过眸,眼角余光扫过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女子,眼角一挑:“你是百翎?本君记得三千年前派你守千神冢,没有本君的命令,是谁差你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