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止,凤止……
想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宓,止也。我怎就没有想到。”抬头看着他,眸光寒澈中带着些疏离,“原来是凤皇驾到,倒是有失远迎。”
青玄这时就有些旁观者迷了,狐疑道:“你们究竟认不认识?”
“不认识。”
“认识。”
二人同时回答,答案却各不相同。
说“不认识”的那个道:“凤皇驾临崆峒,就为了陪这位递一纸婚书。”轻笑一声,评价,“倒是挺闲的嘛。啊对。我这个人记性差,竟然忘了,上神最喜欢看人热闹。只是我倒有些不解,这桩婚事有这般好看吗?”
随行的众仙登时在底下议论开来,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竟敢以这种带刺的语气同凤止上神说话?
上古的大神如今能见得着的,就只剩下凤族的帝君凤止和崆峒的上神墨珩,二位上神双双被喻为仙界的活化石。比起神秘的墨珩上神,凤止君的人缘却比较广,这六界中与他有交往的人不在少数。
认识凤止君的人都知道,他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但是独独对天族之事,秉着从不参与的原则,此番天族向崆峒求亲,谁也没想到他竟会随东极的青玄君一道前来。
话说回来,凤止君怎么得罪这位崆峒的姑娘了?
青玄同样有此困惑,想要开口,又觉得此时的气氛委实不适合外人插嘴,只好看着二人目光在半空僵持。
却见凤止一挥袖幻出茶座茶具来,慢悠悠地落座,望向面前的姑娘,微微上挑的凤眸里攒出几分笑意:“既然墨珩不在,我与青玄又无拜帖,那就只好在此候上一候,你不介意吧。”
沉朱被他的举动噎了一噎,脸涨得有些红,沉声道:“你非要如此吗。”
凤止抬了抬眼:“本君怎么了?”
青玄见状,也雍容落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那本君也在此候一候,这儿的风景倒是挺合本君胃口的。”
随行的众仙互相以眼神交流:既然两位上神都坐下了,那他们也一道坐了吧。
片刻间,仙门前就布下了许多茶座。
还别说,此处风景的确不错,温度合宜,花香也醉人。
早早追随沉朱而来的白泽,由于不熟悉崆峒的方位而在中途跟丢,此刻才终于找对地方,一看到沉朱,就朝她抱怨:“你飞这么快做什么,也不等等吾。”说着,将身子为一只猫那么大小,落至她的肩头歇脚,抬眼看眼前的阵仗,“沉朱,你怎还没把他们打发走……”在看到凤止的那一瞬间,身子却轻微地缩了缩。凤皇,他竟来了?
沉……沉朱?
众仙闻言亦在海风中打了个激灵。
青玄执茶杯的手一抖,抬眼看向面前姑娘——她就是沉朱?早有风闻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看来是真的。不过,她同凤止是怎么认识的?还有,她肩头的白色神兽,竟是白泽的幼兽……
青玄越发觉得自己不虚此行了。
天庭的礼官一听沉朱名号,立刻撤座起身,执了个古礼:“既是沉朱上神,那就更没道理不为小仙们放行了,墨珩上神既应下这门婚事,想必也是问过您的意思的。”
沉朱冷冷道:“墨珩是墨珩,本神是本神,若以墨珩的意思当做本神的意思,尔等又是将本神置于何地?”
一袭话说得那礼官惶恐不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送了个求救的眼神给这里位分最高的那位。
凤止将白底青花的茶盏在手指上转一圈,淡淡开口:“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墨珩是你唯一的长辈,自是有代你结亲的权力。”神色极自若地看向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却如此闹脾气,是将长辈的颜面置于何地,将天家的威严又置于何地?”
青玄听了此话更感惊奇,此神竟也会搬出“天家威严”这四个字来,简直是太阳打西边海上出来了啊。他不是最不将这四个字当回事儿的吗?
再看被他以这四字教训的姑娘,正目光寒凉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这就是你对这门婚事的看法?”
凤止将手中茶盏放下,语气很淡:“否则呢?”
☆、第五十六章 种族歧视?
凤止神色自若地道了句:“否则呢?”
就见面前的少女长睫一颤,看上去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个细微的神情没有逃过青玄的眼睛,让他忍不住打量起她来。
她的穿着打扮简单至极,身上也没有脂粉气,大概是从小被当成储君来养,身上有一种普通女子少有的贵气,*八荒虽也出过不少女君,可是如她这般的却一个也没有,这一点,顿时让自诩已阅尽天下女子的他兴趣大增。
这种类型,还真是未曾遇到过。
可是下一刻却见她撑着额头笑了,边笑边道:“好。好一个长辈的颜面,好一个天家的威严。本神若是今日不接下这份婚书,就是个不顾长辈颜面,藐视天道威严的大逆之徒,既然如此……”把脸转向青玄,冷冷道,“那就劳烦尊驾将婚书留下,恕本神不远送。”
青玄略顿了一下,从前就听说崆峒的小帝君脾气不好,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既然人家开口送客,他也不好厚着脸皮强行闯进去,无奈地掸了掸衣袍,缓缓起身,伸出一只手唤道:“礼官。”
那礼官立刻上前,将婚书郑重地交至他手上,他开口:“原本应当将婚书面呈墨珩上神,不过帝君既然不拘小节,倒也省了本君的麻烦。现就将婚书送上,本君与凤止君闲逛个几圈也就打道回府了。”
谁料,刚刚将婚书往她面前送过去,就听一个声音惶恐道:“上君且慢!”
原来是崆峒的一众老臣赶了过来。
其中有个须发苍苍的老神仙迎上前来,端端正正挡在正欲伸手接婚书的沉朱面前:“我家帝君年少轻狂,脾气莽撞,对二位上神多有冲撞之处,还请二位上神不要见怪。老臣乃崆峒执礼的神官,特意备下宴席,为二位上神接风,还请二位上神移驾。”又殷勤道,“墨珩上神回来之前,就只好请二位上神屈尊住下了。上神这边请……”
沉朱气得直吼:“老头子,本神说要请他们住下了吗?!”
被唤作“老头子”的崆峒礼官立刻以同样大的声音吼回去:“帝君!墨珩上神不在,帝君休要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帝君不要颜面,老臣这张脸可还想留着用几年!”
沉朱吼得更大声:“迂腐的老头子,本神说不欢迎他们,就不欢迎他们,你的老脸也无用!”
老神仙气得吹胡子瞪眼:“臭丫头,谁是迂腐的老头子?就连墨珩上神都不敢这般同老臣说话……”
“臭老头儿,墨珩也不敢唤我为臭丫头,你不也这般唤了?难道你比墨珩还高一等?你这是以下犯上!”
“你……”老神仙抚一抚胸口,顺完气道,“罢了罢了,待墨珩上神回来,再来教教帝君什么叫尊老爱幼。”对带过来的一众神将道,“都愣着做什么,把帝君架回去!”
崆峒众神将正欲上前,却见女子眼风凛然扫来:“我看谁敢!”
众神将互相交换眼神,有些为难。
并非他们皆被沉朱的气势吓到,而是因为他们从小看这丫头长大,不好在外人面前让她下不来台。自家的帝君,自然要宠着。
却听老神仙威严道:“都愣着做什么,堂堂七尺男儿,还怕个黄毛丫头不成?”
崆峒的神将都是铁血男儿,一听此话,立刻目光一凛,道:“帝君,得罪了。”
沉朱正要挥刀,却听耳畔白泽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又道了关键的一句,“小心墨珩上神动怒。”
她身子颤了颤,想到墨珩的身子这些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些,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长刀一收,冷冷道:“都退下,本神自己走。”
凤止捧着热茶看热闹,唇角不自觉勾起,这丫头胡乱发起脾气来,原来是这副模样。
却见她走了两步又撤回来,风风火火地冲到自己面前,将他盯了半晌之后,突然朝他重重一哼,拂袖而去。
凤止默了,青玄也默了,众仙都默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不见,青玄望着凤止开口:“难道是上神欠了她一笔桃花债?”
凤止不置可否地笑笑:“你觉得像吗?”
说罢,就气定神仙地跨入崆峒仙门。
青玄摸了摸下巴,而后摇一摇头:“嗯,应该不会吧。”
他与凤止相识这么多年,何曾见他惹过什么桃花,就算是惹了桃花,以他的性子,应该在桃花未开之际就已把花骨朵给掐了。
沉朱气呼呼地回到华阳殿,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就爬上房顶望天。
她喜欢的人,竟然会是凤族的帝皇。那个她从小就只听说过而没见过的上古神。他同墨珩是一个辈分,也难怪会看不上自己。
两百年前被他给拒绝的时候,她尚没有这么心塞,也没有这么委屈,可是今日见到他,得知来前来的目的,就无法克制地心塞和委屈。他明知自己心意,却还跑来见证自己与另外一个人的姻缘,究竟是不在乎,还是他压根儿就是觉得逗着她很好玩儿?
“凤止上神同墨珩上神是一个辈分,你二人不合适。”白泽在她身侧寻个舒适的姿势窝好,这般劝她,“吾还是明玦上神辅神的时候,就同这位上神打过交道,他从上古就以无情著称,就连那时最美貌的女神的示爱,都未能打动他的心。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