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我见过的神仙不多,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小白恬淡平和,温润如玉,小黑形迹脱略,不拘小节,都与我想象中的神仙形象出入太远。
唯有这人,虽然只听他说话而未见真容,然那股庄重威严,冰冷而不可近的气势,还有这恩威并济的行事之风,比小白小黑更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神仙。
不过我此时满心欢喜,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就踏上了下山的路去找小白。
走到一半时,忽然想起一个我没有考虑到的问题:那人说,封印若有异动,我需在一柱香之内赶回。我早上从山脚下的最近的郡回到这里都用了半天时间……想到这里,满心欢喜登时消散了个干净,垂头丧气地原路返回。
没关系,还有水镜,我在心里安慰自己道。而且那人不是说了吗,魔池不会在一个地方放太久。等到我与他契约期满,就可以天涯海角地追随小白去了。眼下短短分别,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我不但可以跟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可以大声地笑,叫他名字……嗯,到那一天,我一定要对他说一声:“小白,我爱你!”
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秋去冬来,水患渐渐止息,各处灾情终于缓解。事情似乎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小白回来的那天,漫山雪花飞舞。我远远地看见他肩后背了个七、八岁大的幼童,手中还拿着一把剑。那孩子双目紧闭,脸蛋红扑扑地,伏在小白背上睡得正沉。
我在镜中常见他治水途中行医救人,见那幼童如此模样,知道定是他途中遇到的病人,也不已为意。从小白背上接过那孩子,抱了放在塌上,摸了摸他额头,着手滚烫,果然是病得不轻。
小白将带回的那把剑随手搁在桌上,便去查看那孩子的病情。我去屋外岩石上采了一大片冰雪回来煮茶,静待茶水开时,闲来无事,见到那把的长剑横在桌上,便拿起把玩。
这把剑黑黝黝的看起来毫不起眼,想要抽出来看看内里,岂知一拔之下,剑身却纹丝不动。我微觉奇怪,又加了三分力,竟然还是拔不出。我扬起剑,向小白无声抱怨:“你这什么废铜烂铁?都生锈啦!”
他正在给那孩子把脉,耸耸肩道:“本来就是废铜烂铁,拿在手里装个样子,路上唬唬强人小偷用的。”
我一笑,随手将长剑“当啷”一声抛在角落里。忽听小白道:“这小东西有点儿不妙。”
我顺着他目光瞧去,大吃一惊。只见那幼童脑袋两侧竟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尖尖的形状衬着白色的绒毛,隐约可见略带粉红的皮肤。
“别怕,是只刚修成人形的雪狐。回来路上拣到的,被人打伤了,我见他奄奄一息却还向着清源山一路狂奔,猜想这里可能是它出生之地,便顺道带了他回来。”
我点了点头,想起他给我讲过狐死首丘。但依着小白的性子,这雪狐既没死透,他定是要想办法救一救的。
果然,这会儿他已取出一副银针,又着我点了灯盏端到床头,在那雪狐身上几处穴位针灸一遍,然后对我道:“我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寻几味药”,他伸手一指那盏灯火:“在我回来前,护好那掌灯。”
我看了看外面漫天的鹅毛大雪,不由拉住他:“茶就开了,好歹喝一杯暖暖身子再走啊。”
“回来再喝吧,看看你烹茶的手艺有没长进。”小白伸手在我颊上轻轻拍了拍,一笑出门。
冬夜的深山,万籁俱寂,唯有簌簌落雪之声。
我守在灯火旁,每隔一会儿就去查看那雪狐的伤势。只见它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依旧烧得不省人事,时不时抽搐几下,所幸呼吸平稳,没有转恶的迹象。我渐渐有点昏昏欲睡,以手支颌打起了盹儿。
忽然“吱呀”一声,门竟自己开了,一股寒风夹着湿气扑面而来。我立即醒觉,第一反应就是去护那身旁那盏灯火。
小白走时曾嘱咐我护好这盏灯,其中必有深意。若是他回来,不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只见那灯火被劲风一吹,剧烈跳动了几下,即将熄灭。我不由扭头去看见那雪狐,果然见它身子剧颤,脸色瞬间灰败,四肢抽搐,显得极为痛苦。
我顿时明白,原来这灯火象征着那雪狐的命数。我立即俯身挡在灯盏前,双手拢住那一点豆大的火苗。待灯火稍复平稳,立即起身去关门。不意门口赫然站着一人,身量高挑,一袭玄色长袍,脸色极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五官俊美异常,眉心却含着一股摄人的煞气。
我悚然而惊,只怕此人来者不善,瞥眼见那雪狐脸色又灰败了几分,立即抓起适才扔在角落里的那把剑,挡住门口,心想说不得,只能靠这废铜烂铁唬唬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几天有事,更新迟了,实在对不起!
从今天开始,如无特殊情况,还是维持2-3一更的速度,高于这个效率的更新就是在捉虫,不用理会~~
☆、祸兮?
不意那人竟噗嗤一声笑了:“怎么?不认识了?”
这声音听起来好熟悉……是小黑!
我愣住,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也怪不得我,以前见他都是雾里看花,从未看清过他真面目,谁知他竟是长了这样一副模样?
我心下嘀咕着,正想将他请进屋,忽然想起那晚小白曾让他带了几只孤魂野鬼回地府的事,这人似乎跟地府有些牵连。现在放他进来,会不会带走那只雪狐的魂魄?想到这里,我才放下的剑又横上了门框。
小黑扶去肩上雪花,正准备进屋,看到我仗剑挡在门口,挑眉道:“啧,辰汐就是这么教你待客之道的么?”
我不好明说,只得尴尬地朝他笑笑,却不让开。小黑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屋里,笑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告辞了。”
说完他慢悠悠地转了个身,却不离去,而是闲闲地靠在门框上,不紧不慢地道:“你知不知道,黑白无常一众鬼差最怕我?若知我在这里做客,定然不敢前来打扰……”他边说边有意无意地向那雪狐瞟了一眼,“若我不在,那就难说了……”
我再笨也听出他话中之意,连忙收了剑,将他请进屋,又殷勤地奉上茶。小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怎么,你老公又丢你一个独守空房?”
我瞬间沉下了脸,他却丝毫不觉,又问:“这大半夜的,他跑去哪了?”
我指了指雪狐,又指指外面,在桌上写下“采药”二字。
小黑嘿嘿一笑:“还真是个劳碌命,怎么不累死他拉倒?!”
……所谓语不投机三句多,此人还是少理为妙。我索性去坐在床边照料雪狐。忽听门外远处有熟悉的脚步声踏雪走近,我心中一喜,连忙迎了出去。
“采到草药了吗?”我拉住小白问。
他未及回答,却冲着我身后微微点头。只听小黑在身后说道:“我本来不想这么快就来找你,但是……嗯,又怕过阵子没时间,所以……”
小白心领神会地点头:“我知道,花期快到了,你时间不多啦!”目光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我听得好生费解,什么叫花期快到,小黑时间不多了?难道他是只花妖?看着似乎不像啊……
我好奇地转头去打量小黑,只见他那两道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小白,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还没发作,却忽然一转身,对着门外提气喝道:“滚出来!”
我寻声望去,白茫茫的山野,半个人影都没有,心想他叫谁出来?正在纳闷,忽见远方现出一黑一白两个影子,飘飘悠悠地移近,没半点声响,也全无生人气息。待那两人走近,才看清其中一人手中举着哭丧棒,另一个则执着一条长长的铁索。
那两人向小黑默默躬身下拜,脸色神色极是恭敬。小黑坦然受之,眉毛也没动一下,没好气地道:“别等了,回去吧!以后这方圆百里,也都不用来啦!”
那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诧异之色,但还是毫不迟疑地领命,然后行礼告退。小黑连正眼都不看他们,倒是小白在一旁对那两人拱手道:“多谢二位神君。”
“切,你怎么不谢我?”小黑嗤道。
小白拉着我衣袖道:“娘子,还不快多谢冥王?冲着你的面子,冥王一句话就赦了这方圆百里的生灵。”
冥王?这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说话又肆无忌惮的小黑竟是冥王?我瞪大了眼睛,骨溜溜地看着他,九成倒是不信。
小黑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不去看看你那小朋友怎么样了,尽盯着我干什么?”
我知他来找小白只有一个目的——下棋,他卖了我这么大一个人情,我又怎么好意思不遂他的愿?当下便一溜烟跑回屋,哪知床榻上却空空荡荡,那只雪狐已然不见踪影。
好没良心的家伙,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我心下郁闷不已,小白已经和小黑摆开了棋局开始厮杀,见我闷闷不乐,劝道:“别生气,我总觉着那小家伙跟你有缘,以后应该还会再来找你的!”
我只当他是随口安慰我,压根不信。小黑忽开口道:“小树妖,你可知你相公除了治水,还另有一门拿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