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被传送阵送到了你家后门,然后被黑衣卫的人逮到,抓进公主别院了。”丁千乐被他看得实在是糟心,于是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解释道。
闻言,赫连珈月的眼睛很慢很慢地眨了一下,还是一副如在梦中的德性。
“你不问我怎么回来的?”丁千乐又瞪了他一眼。
“你……怎么回来的?”鹦鹉学舌一样的,赫连珈月轻声问。
“他们在我身上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便又将我送回来了。”丁千乐当然不会愚蠢到真的认为那位公主殿下是相信她的话,便这样轻易将她放了。无非是在她身上没有发现那劳什子的血玉,又一时摸不透她和赫连千乐的关系,所以只能又眼巴巴地将她送了回来静观其变罢了。
说完了这番遭遇,丁千乐见他还是一副梦游未醒的表情,不由得愈加火大,刚想说什么,手上却是一凉,她愣了一下,低头便见赫连珈月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白,没有血色的白,虽然瘦削,但却十分宽大,她感觉不到他的温度,只仿佛被一块冰包裹住了一般,很凉。
然后,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赫连珈月已经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紧紧地抱住。她再一次愣住,趴在他怀里,脸颊贴着的胸膛,她可以很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很急促。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始终安静着,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仿佛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抱得她的身子都发疼了。
银月巫女 第21章
许久之后,那心跳声才渐渐的平缓下来。丁千乐抬起头,便见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表情很是安稳,脸色虽然仍是苍白,却有了气色,再不像之前那副孤魂野鬼一般的模样了。
她微微直起身子,想扶他躺下好睡得舒服一点,却发现他死死握着她的手,即使睡着了还是那么固执,根本挣不开半分。哭笑不得地瞪了他半天,见他睡得岿然不动,她只得妥协,在他身侧半躺下。
她看他的睡颜,只觉得他瘦得惊人,看着看着,不由得心下隐隐发疼,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她稍稍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自己也睡着了。
丁千乐不知道的是,她刚刚入睡,那一直闭着眼睛的男子便缓缓睁开了眼,那一贯漆黑的眼睛亮得惊人,灼灼地盯着她酣睡的容颜,那目光灼热得仿佛可以将人烧成灰烬。
无意识间,她仿佛被那视线灼伤,不安地动了一下,在他怀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沉沉地睡去。
抱着熟睡的少女,赫连珈月的表情一点一点柔和下来。
“千乐……”
他低声喃喃,满足得如同叹息一般。
大约是因为卸下了心头重担,丁千乐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间,她突然听到屋外头似乎有人在吵闹。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讨厌的奴才,竟敢拦我!”
“连!进!你非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那个刁蛮的声音一直喋喋不休地叫嚷着,睡梦中,她只觉得那声音分外的聒噪,直嚷嚷得她的耳根子发疼。
皱了皱眉,丁千乐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天都已经黑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天窗流淌下来,在屋子里笼了一层银色的纱。她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抬头便对上了赫连珈月亮闪闪的目光。
月色下,他的眼睛里像是被倾注了满天的繁星似的,亮得惊人。
她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猛地直起了身子,感觉脸上红了一片。
“醒了?”他轻声开口,声音分外的温柔好听。
一时之间,屋子外面的聒噪声全然被屏蔽了开来,她什么都听不到,耳边只剩下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嗯。”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忽然觉得他神色不大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才惊觉温度烫得吓人。
他在发烧!
她拧起眉,“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吧。”他答。
“吃药了么?”
他摇头,看起来很乖的样子。
外头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丁千乐起身走出门去,便见连进正木着一张脸跟个门神似的守在门口,拦着气得快要冒烟的赫连白。眼见着赫连白气急又要放出她的蝴蝶式神了,鉴于那式神的破坏力实在惊人,丁千乐赶紧上前阻止了他们,“你们在吵什么?”
谁知看到丁千乐,原就怒气冲冲的赫连白一下子炸了,她恶狠狠地瞪向连进,“该死的奴才!你不是说表哥正在歇息么!还不准我进去打扰,那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表哥的房间!”
连进板着脸按了按额头,难得有些头疼的样子,白大人本就火大得很,这会儿这位千乐姑娘的出现更无疑是火上浇油,更何况她还是从赫连家主的房间里出来的。
见连进不回答,气得快要冒烟的赫连白一挥手,毫无悬念地放出了她的蝴蝶式神,只听“砰”地一声,围墙十分利落地塌了半边。
“不要拆房子了,主院还没有修好呢,你把这里拆了,家主又要搬地方了,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丁千乐有些头疼地说完,直接无视了赫连白,看向连进,“家主的药呢?”
连进看了一眼赫连白手里提的食盒。
“她来送药的?怎么不放她进去?”丁千乐有些奇怪,连进似乎不是这样不知进退的人。
连进纠结了一下,心道看到姑娘你从家主的屋子里出来白大人就这么大火气,若是再在屋子里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她不发疯才怪,但是话当然不能这么讲,于是他轻咳一声,换了个理由解释道,“家主不会愿意吃药的。”
“不愿意吃就给他灌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容他的小性子!”丁千乐有些生气,声音自然也高了八度。
连进的脸皮微微抽了一下,“属下不敢。”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位姑娘敢随便嚷嚷了吧。
“我去送药!”说话间,赫连白趁连进不备,已经推开了他,提着食盒直接闯进了房间。
丁千乐和连进面面相觑着,还没有来得及追进房间,便听到房间里“咣”地一声响,传来了碗碟被打碎的声音。
“表哥……”赫连白弱弱的,带着哽咽的声音接着传了出来。
丁千乐和连进对看了一眼,赶紧进了房间。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味,食盒被打翻,碗碟碎了一地,赫连白红着眼圈站在一旁,始作俑者赫连珈月正一脸无辜地坐在床上。
连进摇摇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为什么不吃药?!”丁千乐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碗碟,皱起眉。
赫连珈月低垂着眼帘不吱声。
“家主一贯不爱吃药。”一旁,连进淡淡接口。
明明是在解释吧,可那平淡的口吻怎么听都有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告状味道,赫连珈月斜眼觑了他一眼,连进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还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死样子。
丁千乐的视线狠狠钉在那个面色苍白一脸无辜的男子身上,一贯不爱吃药?谁爱吃药了?药这种东西也是爱吃便吃,不爱吃便可以不吃的吗?如此任性,难怪身体总是一副病歪歪怎么也好不了的德性!磨了磨牙,丁千乐正想好好修理一番那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却是突然一愣,房间里那浓烈的药味之间,似乎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一些……不属于那张药方里的东西。
她皱眉闻了闻,仔细辨别了一下,竟是闻出了断魂花的味道。
很轻很淡的味道,不仔细闻很容易便会忽视了。
断魂花是《巫医百味》里介绍的一种植物,好在这本书她刚看不久,因此印象还算深刻,这种植物生长在良余山的山壁上,冬季开花,花可入药,但如果将断魂花与夏杜草同煮,便是天下至毒,误食者穿肠烂肚而死,而且无解药。
丁千乐记得,唐巫医留下的那张药方里,就有夏杜草一味。
想通这一点,丁千乐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男子,打翻药碗是因为任性,还是因为他早就看透了那药有问题?
一直不肯吃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他的身边竟然一直都是如此的危机四伏?即使在自己的府中也是步步惊心,不能有片刻安宁吗?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在回府的途中遭遇暗杀,他也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暗杀于他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一般。
这个传言中大权在握、杀人如麻、凶狠残忍的病弱男子,到底一直过着怎么样的生活?
“白大人,这碗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沉了声音,她看向赫连白。
赫连白正委屈着,被丁千乐一问,不由得愈发的恼羞成怒,“你是什么意思?!你又是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你来质问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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