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再打十年才好,”老板娘捞起盆中漂浮的头发随手丢到不远处易道身上,“三天炖五百多个鱼头呢。”
我看着她那道纤瘦的背影,只觉得头顶悚然发麻。
“五万个鱼头也比不上一口神仙肉。”伙计也捞起一把头发扔到易道身上,“这东西,不能吃剁不碎,也配叫大妖。”
站起身,老板娘扭了扭腰:“也不是没办法。会赖在咱们客栈,说明那人伤得不轻,还带个累赘。先吃点东西,去碰碰运气。”
我没再敢继续往下看。转身搀着双腿发直的秦夫人往大厅挪,脑子里乱得跟团麻似的。
刚转过拐角,身后木门吱呀一声响,一阵脚步声传了上来。
加快脚步跑进大厅,我呼吸一窒。
两口铜锅还咕噜咕噜地开着,锅中央煮的哪里是鱼头,分明是两个人头。已经被煮掉了皮,四只黑洞洞的眼眶,脸上的肉残缺不全,沾着白乎乎的豆花碎。
吃饭的人统统趴在桌子上,似乎失去了知觉。
想加快步子跑回自己的房间,旁边的秦夫人瞪大了眼睛,全身僵硬得犹如木头。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吓疯了,一步也拖不动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情急之下我把秦夫人往柜台后那个黑黝黝的酒桶后一推,自己也钻进去缩好。
随后老板娘和伙计就进了大厅。
只觉得额头上的汗泉水似的涌了出来,我紧紧捂着秦夫人的嘴一声不吭。
走到那群脚夫身边,老板娘伸手按了按其中一人的后颈,笑吟吟地对伙计道:“骨头都化了,一定好吃。”说完口中突然伸出一根大指拇粗,半透明的长管子,直□□那人的脖子,然后一股红红黄黄东西顺着管子涌进她的喉咙。
眼见着那个被害者的身体就瘪了下去,没多久就瘪成了一张皮,就像一个被吸光奶的牛奶包,只剩人头好端端的放在桌子上。
“神仙肉更好吃。”伙计嘀咕,也从口中伸出一根管子□□另一人脖子。
不敢动,不敢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老板娘和伙计吸了七八个人,走到秦先生和老妈子面前。这时身边的人突然站起身,举起酒桶往外冲。
等我意识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秦夫人大声吼着:“死妖怪不准碰我先生!”高举酒桶冲到桌边,朝老板娘头上一掷,把老板娘和伙计吓了一跳。
趁这个功夫秦夫人把秦先生往肩膀上一扛,埋头就跑。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跳起身把一个酒罐往伙计身上一砸,不知道砸没砸到人。也管不了这么多,拔腿跟在秦夫人身后就跑。 没多久居然晕头晕脑转回了自己的房间面前。
这时候不远处响起了阵细细碎碎的声音。
急急忙忙打开门,招呼前面的秦夫人:“这边。”
秦夫人猛地刹住脚,转头随我一起冲进了房间。
锁上门,飞快跑到床边摇晃白知秋:“哥哥!妖怪!”
“嗯……”白知秋的身体被汗浸得精透,脸色蜡黄蜡黄的。没有醒,只是痛苦的皱了皱眉头。
唰唰唰……
门板上传来了阵爪子挠门的声音。
“他没知觉,千载难逢的机会。”门外有人道,喜气洋洋的音调,是伙计。
“天意。”老板娘的声音里也洋溢着喜气。
一下子慌神了,我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目光扫视四周,看见了白知秋的佩刀“村正”。
冲过去抓起沉甸甸的刀使劲一拔,刀刃出鞘,一股迫人的寒意骤然散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就听门外发出凄厉的两声怪叫,像极了野兽负伤时的声音。接着细细碎碎的声音飞快地褪了开,最后再也听不到半点杂音。
☆、第七章
白知秋爱冷兵器,尤其偏爱刀。他说过,刀会吸收被杀者的怨念,转化为自身的煞气。斩杀的人越多,刀的煞气也就越重。鬼魔怕恶人,一把身经百战的刀足以趋避辟邪。在白知秋所有的刀具收藏中,他最喜欢这把村正妖刀。今天他再次向我证明了他选择的正确性,想不到一把貌不惊人的佩刀居然能吓退两只妖怪。
将刀鞘插在门栓上,我紧紧握着村正坐在床边歇气。有村正妖刀的煞气镇守,那两只妖怪应该不敢进来。
见危险暂时退去,秦夫人把秦先生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哎呀我滴天……当家的……你快醒醒啊……”
秦先生躺在她身边,从外表看没什么异样,但秦夫人一推,他的身体便诡异地一弹一弹,就像一个装满了水的热水袋。
秦夫人已怀孕五个月了,刚才见秦先生有难,她竟然能挺着大肚子扛着秦先生这个大胖子健步如飞。我对她满是敬佩,安慰道:“秦夫人请节哀,地上凉,你先起来吧,孩子要紧。”
“什么节哀!”哭得红彤彤的眼睛恨恨地瞥了我一眼,“我先生还有气呢,不许咒他。”
听她这么说我走过去,蹲下指在秦先生鼻间试探一下,果然还有气。再壮起胆子捏了捏他的手掌,软软绵绵的,就像没有骨头一样。
难道说刚才那些人被吸食的时候都还有气,全身骨头都化了,身体活活被人吸干,是什么感觉?想到这全身寒毛一竖,急忙回到床边握住白知秋的手,祈祷着白知秋说的接应早点来。
雨渐渐地停了,四周没有半点声音,连虫叫声,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都没有,真空般的死寂。
窗外依然黑得像一团墨,举着桐油灯朝外照,光线像是被吸收了似的,一丝一毫也没法透出去。
秦夫人哭累之后终于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白知秋躺在我身边,呼吸一会儿急促一会儿缓慢,眉头紧蹙,好像一直在做噩梦。身上的汗淌得像小河,把我手中的毛巾都浸透了。
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没什么大碍。那年他去南美参加实战训练,枪走火伤了腿,他愣是拖着伤腿在沼泽地呆了半个月。结果伤口感染每天都在发烧,但跟我视频聊天时依然神采熠熠。这次竟然烧到昏迷不醒……
老板娘说得对,不是病得厉害白知秋不会带我进这家客栈。可我除了给他注射青霉素,给他擦汗,什么都做不了。
“叩叩叩……叩叩叩……”就在我再次准备给白知秋打针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秦夫人被惊醒,直起身揉了揉眼睛。
来的是妖怪,还是接应者?
“叩叩叩……叩叩叩……”思忖间,敲门声再次响起,我与秦夫人对视了一眼,嘴里应了声:“谁。”
“夫人,屋里的桐油快没了。等油烧尽,那把刀也护不住你们。”老板娘柔媚的嗓音,落到我耳里分外森然。
毕竟和妖怪打过许多交道,我努力控制住乱跳的心脏,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不怪能怀妖种,夫人果然好胆识。小妖想和夫人做笔交易,夫人交出雨神,小妖便放两位夫人离开。”
“我要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一会儿就连夫人的妖种一起吃。”
“是吗?”稳了稳呼吸,我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的声音对着门开口,“既然灯一灭你就能杀进来,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连我的孩子一起吃,而要和我做交易?妖能有这么好心?分明是你进不来。”鼓起勇气,努力将对方当成生意谈判对象,“我们原想着歇一晚就离开,你们倒了贪了心,连雨神的主意也敢打,不怕灰飞烟灭?好心给你们提个醒,想活就赶紧离开,我保证不追究。”
外面的人沉默,突然一阵狂风呜地撞向门板,又呜呜地刮上房顶,在房顶转了一圈后掠到到窗户处。循声风声看向那扇窗,那一眼看得我心脏险些停止跳动。
方格窗棂上挤挤挨挨地贴着十几个被拔掉毛发,洗得白生生的人头。面容扭曲,十几双眼珠子叽里咕噜转来转去。同时开口,发出十几声尖锐的嚣叫:
开门!开门!开门……
耳朵被噪音刺得嗡嗡作响,血冲脑门,提刀冲到窗前对准一个人头的脑门就捅。刺到的瞬间觉得刀尖猛地一震,震得虎口刺痛发麻,那十几个人头化成一道风迅速散开。
四周立马恢复了平静。
“雨神是什么?”
半晌,秦夫人的声音让我回过神。
耳朵里仍在嗡嗡作响,拿刀的右手还木木的,双腿阵阵发软,精神,恍恍惚惚,但幸好还记得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不知道。”我答,“你放心,呆在这屋里很安全,千万别受妖怪的蛊惑。”
若有所思地看向白知秋:“这位姑娘是……”
她想做什么,想伤害白知秋?
横起刀刃,冷眼看她:“我哥哥。”
她看着我手里的刀,急忙摆手:“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看着她惊恐的表情,我的神智总算清醒了许多,知道她恐怕已觉得我疯了。
大概是刚才动作太大伤了胎气,小腹有点不自在:“抱歉,别怕,有人会来救我们的。”冲她道了不是,扶着腰回到床边坐下。
桌上灯中的桐油燃了一半,时间在灯花的噼啪声中慢慢淌过。死寂中,秦夫人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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