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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弱不禁风?你想错了,”导师大声回答,“那鸡能斗,能啄人,它们也什么都能吃,除了不吃鱼!”
  葵花们轰地大笑起来。他们之中的茹丹人低头沉默,一言不发。云缇亚站在黑暗中,对眼前习以为常的一切甚至感受不到愤怒。这片大陆的居民憎恶茹丹人,他们一直认为是这个流亡民族将噩梦般的舍阑军队引到了自己的土地。太多的茹丹人在失去家园和血亲后反沦为征服者的帮凶,远远超过接受教皇国庇护并皈依辉光教的人数,而即便是后者,也依然顽固地用传统和积习将自己与西方人加以区分。这本来就是不足为奇的一件事。哥珊容不下与它面貌相异的人。
  “……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吗?”他忽然问。
  白衣黑发的女子坐在灯柱下,用手中的鱼骨轻轻梳理大狗的颈毛。“您好像很寂寞啊,大人。”她笑了,灯光为她的盲眼覆上一层阴影。
  “我八岁那年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城市,”云缇亚低声说,“我的母亲爱上一位圣徒,希望得到他的拯救。不久,她被人残酷地杀害,谁也救不了她,而我那时就在近前,眼睁睁看着她血流满地。”脸上的烙印开始灼烧发烫,然而他的言语冰冷。“尽管我对凶手恨之入骨,却没有为她复仇的力量。她选择用这座城作为她的坟墓,我无能为力。”
  爱丝璀德缓缓站起来,纤白的手伸向黑暗,摸索到了他的手腕。“既然无力,”她说,“何须内疚?”
  “你不会明白。”云缇亚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喝了几杯,为什么会突然跟她提起这些,但令他最悲哀的是,自己在说到母亲时心里已不再有任何波动,“在哥珊,无力是最大的一种罪恶。”
  风从街道彼端吹来。萤火低低长啸,双眸却静默如星光。
  两人沉默地同向而行,又或许只是恰巧,彼此的散步都漫无目的。最终海岸阻断了去路。茹丹人厌恶海,他们对故土有着极为倔强的眷恋,而海往往意味着迁徙。他们甚至厌恶贝壳装饰,拒绝使用从鲸精香与砗磲中提取的银色染料,但舍阑人还是强迫他们渡过这广阔得令人绝望的水域,踏上连一块石头也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即便在这里改变了信仰,他们仍旧对海退避三舍,哪怕这片水域的另一头,就是他们朝思暮想的故乡。
  只有一个人例外。
  在被逝海的浮沫轻轻拥吻的沙滩上,云缇亚看到了那位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和下一章是合并在一起的,不过太长眼睛疼,还是分了。
  
  大妃:茹丹人对女族长的称呼。暗血氏(草原茹丹,云缇亚所在部族)和深月氏(沙漠茹丹,达姬雅娜所在部族)各有一名最高女族长,称为妃主。妃主和大妃名义上是神的妻子,但可以从族人中任意挑选配偶。




☆、Ⅴ 暮月(3)

  在被逝海的浮沫轻轻拥吻的沙滩上,云缇亚看到了那位少女。
  她背靠一块大石坐着。风为她翻开膝头的书页。长笛的声音像夜露溅湿的月轮,在海波之间缓慢滑行。一个年轻军人——云缇亚认出他是宴会上吉耶梅茨的那个副将——单膝跪在她身前,似乎在劝说着什么,但达姬雅娜根本不曾抬一下眼睫。于是副将唯有起身行了个礼,转头离去。
  风在四周涌动。如同从贴在耳侧的螺壳中传来的呜声。
  达姬雅娜放下笛子。世界的一切声息仿佛都在此时凝滞了一瞬间。她用笛尾在沙地上书写,一行一行迤逦的斜体字却很快被涌上来的浪潮湮没。她写一个字,潮水就吞噬一个字,最终那里只剩下一片湿润的沙。然而少女注视着它们原来存在的地方,仍然不断书写,眼中淌出一丝春冰消融的微笑。
  云缇亚记得那个神情。
  母亲在世的时候偶尔会痴痴地静坐遐想,那时她的眼里便是这样的神情。那是女子最甜美的一个神情,能使年迈老妇重获青春,稚嫩的女孩刹那间成熟为盛放的玫瑰。
  “你爱他。”他走上前,说。
  达姬雅娜蓦地抬头,冷眼瞥着他。《遥夜集》的句子在她脚边被冲刷成毫无形迹的沙砾。
  她是这般冷漠。云缇亚想。如果她爱的人是珀萨,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相信贝鲁恒也会很乐意促成,可惜命运往往要选择与皆大欢喜相反的一条路。“在哥珊乃至耶利摹,仰慕他的妇人数以万计,暗恋他的少女多如春末原野的青草。达姬雅娜,你甘愿让自己泯然众人么?”
  “和她们无关,”达姬雅娜说,“和你也无关。”
  云缇亚轻轻笑了笑。他看见,那个追在马后将一朵小花递给贝鲁恒的女孩的影子正在与她重合。
  “他也许认为你很特别,但他不会爱你。他会对你笑,会温和而耐心地注视你,会接受你的馈赠,一如他对任何女人一样,甚至,他会欣赏你,但那永远不代表他会爱你。”
  达姬雅娜走远几步,依旧用笛子在沙地上写划,不再理他。这一次她的位置稍微高些,又一波海潮漫上来,却只是擦过她系着足饰的脚踝。
  “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云缇亚。”良久,她抬起头来,双瞳流露着月影在海浪间多次折射的冷光。“我听说你母亲是位大妃,黑夜大君的高阶祭司,西渡后却成了辉光教最虔诚的狂信徒,最终发疯而死。越来越多的族人像你一样脱下面幕,甚至戴着耻辱的烙印,为我们原本嗤之以鼻的信仰效力。有人说茹丹人不会忠于任何异族,我本以此为傲,但现在我们的同胞一半是舍阑人的奴隶,一半是教皇的奴隶。我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成为妃主,我没有那种力量和胆识,哪怕连一个人逃离这里也做不到,但我的心是自由的,它清楚自己爱着谁,而你们眼里只有那个立在荣名和阳光下的幻影。”
  “有一点你错了。”云缇亚淡淡地说。“我母亲并非死于她的信仰,而是死于孤寂。和你一样,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孤寂。”
  他的手忽然被另一只柔软而冰凉的手握住。
  爱丝璀德对他摇了摇头。
  “她爱的,”她说,“只是写下这些诗句的人而已。”
  达姬雅娜的字迹在沙地上凝固了。她略略直身,看见云缇亚旁边那个眼睛黯寂无光的苍白女子正向自己微笑。“再吹奏一曲好吗,姑娘?”那双眼漆黑如投映在死水中的夜空,却仿佛能窥透人心,“我一直想知道,能与这笛声吻合的,究竟是怎样的歌词?”
  少女只犹豫了一刹那。
  长笛又吹了起来。圆月像车轮碾过初雪一般穿破云层,在它身后,露气拖曳出一道轻薄缥缈的辙印。爱丝璀德慢慢弯下腰,伸手去触摸沙地上的字迹。云缇亚心神一震,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她。
  “啊,”一个声音似乎撞了个正着,“这不是云缇亚大人……”
  年轻的枢机主教身着便装,在两名银盔侍卫的随扈下笑容可掬。今年还不满三十岁的路尼出身于西庭公国,是新圣廷枢机团中资历最浅的一位,然而近年来名望甚至已经超过了年高德劭的大教长。他举止文质彬彬,很有些亲和力,但云缇亚不喜欢他的笑容,那过分老成的表情挂在一张青春红润的脸上,好像翻开一本新书,却随之嗅到厚积的霉味。“幸会幸会,法座阁下,”他抽了抽鼻子,“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只是区区一个小文员罢了。”
  “您跟随圣贝鲁恒出生入死,”路尼笑得谦逊有礼,“光着一点就令我钦佩万分。”他转向一边吹笛的少女,“这位……”
  达姬雅娜将长笛从唇边放下,没有瞥他一眼,径直离开。
  枢机主教的微笑一成不变,只是唇角有些僵硬。云缇亚看在眼里,抬了抬眉毛。“您是来体察下情的吗?夜深人静,也不多带几个随从,小心哪里躲着亡命之徒哦。”
  “我听说圣者最近身体欠佳,”路尼正色说,“因此找了些对肺病有好处的东西,劳驾您代为转交。”侍卫小心翼翼端过来一只盒子,外面用提花丝绒包了一层,看不出装的什么,云缇亚接在手上掂量掂量,倒是不轻。正要开口,枢机主教却轻轻凑上前,瞟了瞟爱丝璀德,从宽袍中探出一个小玻璃瓶。“至于这个,”他俯在云缇亚耳边低语,“我想您自己可能会用得着。”
  鸽卵大小的扁瓶连有坠绳,深金色液体含着细木块,在月光下如琥珀般晶亮。
  他在巴结我。云缇亚哑然失笑。浸在羔羊油脂里的丹檀木据说有某种特殊功效,追求爱情的年轻人往往会从主教们手里购买这种经过赐福的挂饰,以期得到异性的恋慕。路尼一定是误解了方才那一幕,却以为机会在握。太多的人想讨好他这个茹丹佬,这个压根排不上什么号的小书记官,可没什么比那其中混进一位堂堂的下任教皇候选人更有趣了。“啊,多谢您,”千篇一律的回答,总是能适用于任何对象,“我会在圣者面前好好处理这事的。”
  路尼的表情愈加灿烂。他又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那么……”
  云缇亚猛然拔出佩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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