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招架的人鱼 (一木森)

“南公子？”
疏冷的声音如冷水徒然泼来，令他懵然回神，看到了已隐到门后的秋融，那张淡漠的脸。他的眼睛瞬间灭火般恢复深蓝，仓促抬脚，越过她走进了寝室。
一将泷颜放到床榻，他就急急转身要走，不想撞到了跟在身后的秋融。眼看她就要倒向后面的桌角，海胤迅速一拉，伴随着一阵低促的呼叫声，一具无骨身躯便拉入了怀中。
寡妇的身体，是不是都这样地软？
秋融用力推开他，急道：“时辰不早了，南公子请回吧。”
海胤显然有些不能回神，胸膛起伏不定，眼中闪烁的狂潮只要望上一眼就会被其吞噬，可秋融早已背转身缩到了门边。
他不可以吗？明明她的眼睛已经浮起迷离。她真的不要他的触碰吗？
海胤握拳深吸一口气，越过她，大步踏出了大门。
他一走，秋融就仓促地跑去锁上大门，确定脚步声走远，才放开紧咬的嘴唇，大口喘起气，任发软的身体慢慢滑落在地。
可她一闭上眼，海胤醉人的气息就再度扑面而来，那双有力的手臂，好似还圈在腰上，而那双放肆的眼睛，此刻再也无从闪避，将她体内最深处的渴望彻底看穿。
如果海胤还未离开，他一定能听见秋融泣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可此刻的他已深深钻入海底，泛着荧光的人鱼身体如一颗流星，极速穿梭在珊瑚礁石之中。
从未试过仅是看着，就令他如此想要。
又不是因为贝母，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个女人究竟对他下了什么迷药？
他知道，她拒绝自己是应该的。因为他是人鱼，因为他们不会有将来。就像她和泷颜的父亲那样，只会徒增她的痛苦。
会不会，九年前，他就是明白自己无法得到她，才会失忆？
不知游了多久，直至精疲力尽才上了岸。可回到家，眼睛又忍不住瞟向下面的小屋。她睡着了吗？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毫无睡意？
他跳上树梢，望着那里出神，不知不觉这样呆到了天亮。
这日，泷颜没有如常来找他。海胤无聊之极，又不想直接去秋家找，于是在他们常去的地方寻了一遍，很快在海滩发现了他。
海胤远远喊他：“泷颜？”泷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怒意。不等他走近，泷颜就迅速解衣跳进了海里。
这小东西怎么了？海胤带着疑惑，也跟着入了海。
海胤很快就追上那只小人鱼：泷颜，怎么不理胤叔叔了？
泷颜还是不理睬他，扭脸游开。
海胤想了想，朝他喊：我待会儿要去南海宫，你，想不想一起去？
泷颜一听即回过头来：真的？但脸上带着浓浓的疑惑：你不会是在诱拐我吧？
海胤忍俊一笑：我诱拐你做什么？我看起来有那么坏吗？
不是那么坏，是非常非常坏！泷颜一脸愤恨：惹我娘哭的人都是大坏蛋！
海胤愕然：你说我惹你娘哭了？
泷颜哼道：不是你难道是鬼？我亲耳听见的，我从来没见过娘哭成那样呢！
什么时候？海胤心跳逐渐加速，急急游前问：是昨晚吗？一见泷颜点头，他的双眼便募然变得透亮夺目，嘴角忍不住弯起弧度。
原来，她真的是在伪装。
泷颜看他竟然在偷笑，恼怒地捶他：你竟然还笑，你这个大坏蛋！
不是，泷颜。海胤抓住他的手，略显激动地看着泷颜：我并不想惹你娘哭。其实，我很在乎她。
你当我是蠢驴吗？在乎一个人不是这样的，而是……泷颜皱眉想了下，接道：而是像心肝宝贝那样地疼！
你说的对。海胤粲然一笑，眼里溢满了浓浓柔情：在乎她，就该把她当心肝宝贝地疼……我确实早该这样做。
泷颜哼道：你这样不就是那个什么不一……表里不一，对，就是表里不一！
表里不一？表里不一……海胤喃喃重复这个莫名让他感到熟悉的词。
募然之间，脑海闪现出一个和秋融长得一模一样的少男，仰着头对他俏皮一笑：“南思乔，你这心口不一的伎俩对我已经无效了。”
不等他回神，脑海又倏然插进另一张脸，是一个小少男，长得和陆维安极像……不，根本就是小时候的陆维安！
画面里，小安子在一张纸上写：怎么？我姐也看出你的表里不一了？紧接着，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夺过了他的纸笔，歪歪扭扭地写出一行字：我还表里不一？和你们相比，我单纯透明地就像白开水。
嗡……
海胤的头突然抽痛难当，咬牙强硬搜索那些徒然出现的画面，头就再次剧烈抽痛，鼻子潺潺流出了鲜红的血，融散在海水之中。
啊！泷颜看到海胤忽然流鼻血，大惊地扑过来：胤叔叔？你怎么了？你哪里疼吗？
海胤闭眼运气止血，脑海再没出现那些奇怪的画面，可仅是那几个画面，就足够他坚信，他遗忘了的，是对秋融的爱意。
泷颜原本担忧的脸，变得惊讶怔忪，因为，他看到胤叔叔哭了。
胤叔叔……泷颜被吓坏，呜呜大哭起来：你怎么了胤叔叔……我不骂你了，你别哭好吗……
海胤看到泷颜哇哇大哭的样子，感动地紧紧抱住他，吻着他的头发，哽咽低喃：泷颜，你要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



傍晚，厚厚的红霞一直铺叠到了天边，华丽隆重地像是天宫开着什么喜宴，叫人感到美满欢喜。
海胤背着累坏的泷颜飞掠向崖上的秋家，越靠近，他的心就跳地越重。可就在他刚飞到院外的崖上时，募然听见一把熟悉的男声。
“我带你离开吧……”
脚没未来得及落地，他就看到一个青袍男子如闪电般闪上了屋顶，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你……”
秋融错愕的声音让他将视线移过来，看到她脸上的惊慌不安，心便骤然一疼，整个人仿佛坠入了谷底。
他错愕难当，他羞愤交加，他竟忘了她还有一个人鱼情夫！既然她专挑人鱼燕好，那又为什么去拒绝他？难道是他配不上她这个乡下寡妇吗？
“他是谁？”海胤嫉愤地盯着不敢迎视他的秋融，咬牙切齿道：“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秋融额冒薄汗，深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你先把泷颜放下，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海胤把泷颜放到卧室里后，走出来就看见正在点灯的秋融。火光照亮她清秀略带英气的脸，也照出了她眼底的水泽。
她刚哭过？是为了那个男人吗？难道，她的眼泪如此廉价，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让它流下吗？
秋融已镇定许多，边走出去边道：“请南公子出来说话。”可紧跟着他说出的话让她再度心慌起来。
“南公子？为何不叫我南思乔。”海胤缓步走向定在门边的秋融：“或许……你更喜欢喊我海胤，是不是？”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她刚急急跨出门，一个身影就倏然闪到她面前，吓地她差点惊呼出声，背贴在门上不敢再动半分。
“告诉我，刚刚那人的名字。”见她抿唇不出声，就哼笑：“那定是我认识的人……说不定，还和我很熟悉……”
“随你怎么想。”秋融刚要抬脚绕开他，他就又倏地挡过来，这次，两人差点就撞到了一起。
“你，好像很怕我。”
海胤盯着她那始终不肯掀起的眼睛，颤动的睫毛像扫在了他心上，让他很想知道，若是扫在唇上，会是什么感觉。这样想的时候，手已伸过去，触上她高热的脸颊。她刚一避闪，就扑身将她无骨身躯压在了墙壁之上。
眼前是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她与自己同样急促的呼吸。
“不……放开我……”
他迫不及待地低下头，滚烫的嘴唇胡乱摩擦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耳朵，却搜寻不到叫他酥软的声音来源之处，慌乱焦躁地像个找不到心爱玩偶的孩子。直至摩擦到两片致命的柔软，就张嘴迅速一擭，软香的滋味即瞬息充斥他所有感官。
不知是他吻地太投入，还是根本把秋融的嘴唇当成了食物，啮咬噘吸，激烈地几近凶狠，把秋融吻成个了就要溺毙的人，在狭窄的缝隙中惊颤挣扎，紧揪他衣衫的手分不清是在推拒还是索要，直将他的衣襟扯地凌乱不堪。
募然之间，他的脑海闪过一双迷离沉醉的眼睛，与眼前的眼眸重叠，恍然明白，他已不是第一次品尝这张嘴唇。海胤更是动情，舌头肆意缠卷那只颤栗的小舌，慢慢将她凌空托高，从下巴一直舔吻下颈项。
这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脸上，紧接着，两滴，三滴，如雨般潺潺而落。
“求你停下，求你别这么做……”秋融破碎的哭声将他的心都哭揪，轻轻放下她，就看到了一张脆弱哀伤的泪脸:“南海胤，求你离开吧，我们不可能的……别来扰乱我的生活好吗？”
“为什么，因为我是人鱼吗？”海胤拭着她的泪水:“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你才一直躲避我吗？”
“你……都想起来了？”
海胤轻摇头:“想起了几个画面。但记忆恢不恢复对我已不重要，因为我知道，就算再失忆几次，我一样会追随你。”他捧起她的头:“而且，你为我生下这么可爱的泷颜，我怎么舍得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