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抓咱?”我蹬蹬蹬,白雷瞬间变作了泥鳅,一支后脚在风穴里使劲儿地又踢又踹,似也有几下正中了目标。
“啊!”白雷猛地惊觉到左脚底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这痛急的他眼泪直彪,激得他一个神龙摆尾,终于脱得了魔手。一收回脚,白雷疼的揉了好一会子,惊又想起刚刚在地牢里那人提到的缩骨功,不行!保不准一会儿他也跟着爬出来了,于是,白雷顾不上脚掌那针刺般的疼痛,一瘸一拐得向着西峰奔去。
于是,那是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风穴对面的一双寒眸里,一滴晶莹滑落,不偏不倚,正落在他掉落的那支鞋上。
白雷的鞋,不会认错。因为在鞋垫底下,还竖嵌着四枚铜钱,铜钱的孔下分别刺着四字:擅、动、者、死!
那时的白雷,只知道没命地奔跑在山路之间,那漫山的玢花在月光中摇曳着,鲜红的花瓣拂过那面无血色的颊旁。还是那个忙碌在玢花间的细瘦小少年,只是,如今的他,是在忙碌得逃命而已。
一片、两片、三四片,片片玢花笑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阁子温馨提示】:扎进白雷脚底板子里的?是个啥捏?是个啥?
☆、命债又背,追兵四围
白雷常年积灰的老炕头下面藏着一本泛油疏黄的旧书,上著《江湖野史·名门篇》。说道此书的来历,那年白雷才七岁,其父白辰怀揣此书笑眯眯的说道:“雷子,拿你炕头下那两吊钱换我这一册武林正派最高秘史,可好?”
两吊钱,白雷要靠坑蒙拐骗存一整年,可这些钱在他年幼却又无限膨胀得好奇心面前,咬牙可弃。于是这书便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宝贝。
旧书的第一页,如斯写道:崇华派第一百一十代掌门白洛英——一代宗师,百年奇葩,万古流芳。第二页记载的则是关于白洛英座下三位入室弟子的概要,这页始终缺了一半,余着的那角仅记载着几字:‘首席弟子,白辰’,再后面的内容,白雷始终不知道是什么。
那时的白雷更不曾想到,八年之后,《江湖野史》的再版中,崇华篇关于白雷的描述,只有他大师兄不到五分之一的字数。仅以八字概述:
白雷——人如其父,不学无术。
…… ……
“唉……”近日里白雷的怨气特别的多。
直到把那一口长气叹完,白雷这才收回思绪,合起了手中那灰溜溜的包书布,把书重新塞回了炕头里。
把炕头填好,白雷又抬手抚摸上那床头沿上的墙缝,外面看去是平平无奇,实则那不起眼的缝里可藏着的可是他这些年的所有积蓄,想当年就连他亲爹跪着求他,宁遭天打雷劈,他都不肯动一分的……‘娶媳妇钱’。
“丫丫,我的好媳妇丫丫,雷子哥没用,呜呜……还没把你娶进门,先把这礼金用了,没办法,保命要紧啊!”说着,白雷眼中晶莹又起,此非做戏,倒有些心痛到真情流露的地步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白雷一边垂泪,一面伸手将那墙缝里的票子往外抽……
“你雷子哥我在牢里这些天也算是琢磨透了,生死关头谁也靠不住,还是歹靠自己。我辛苦挣扎了这么多年,在崇华派,要和师父师祖斗智斗勇,还要没日没夜的养家糊口;为保小命,俺是从不敢当出头鸟,心甘当那猪棚草啊,我好生不容易的把我自己扒擦大了,我可不能在这儿冤了小命啊……丫丫,等咱拿着这钱去买通山下那些冤枉我的财迷鬼,等、等咱平反了,咱一定加倍努力,攒回礼金,把你娶进俺白家门儿……”
虽是一番自言,可白雷越说越是动情,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也不知在这不点灯的黑屋子里又哭了多久,白雷才整理好心中得苦涩,再起身,拍着胸前的那薄薄的一张十两存票和碎银碎钱,脸上,却是一副久旱初逢甘露的笑颜。
出了茅屋,白雷借着那微明的月光又将院子打量了一圈,棚里的猪仔们睡得正香,前几日还待宰的朱青青如今又回到了花花身边,与它们睡在一起的,还有那先前与朱青青偷情的杏儿。
“唉……”又是一叹。再草草略过一遍,白雷咬起下唇,大步跨出了栅门,向着后山下山的小路,绝尘而去……
…… ……
白雷走的是后山的小路,这路上本来就鲜有人迹,一路从山顶到山下统共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一到山脚,白雷也是一改平日里懒散得脾性,片刻不休地直奔梅镇。
前脚刚进入梅镇,天色开始渐亮,白雷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一身脏兮兮得囚袍,于是随手顺了件别人家晾干得外衫披在了身上。
说来也奇怪,一路从下山到进城都顺利的很,白雷原本沉重不已的心情也稍转明朗,直到……他站在那对着虹玉楼两个巷口的地方,脚,终于因惊吓而钉在了原地。
“这……这这。”白雷面色惨白,齿颤难言。
他确实曾想象过虹玉楼被烧的场面,可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一把火,不只是将那光鲜一时的虹玉楼烧了个精光,甚至与虹玉楼临近的几个青楼小馆,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半条街都是煤黑色的废墟,已过去这么多天,白雷却还是可以闻到空气中散发出得焦糊的味道。而比那些浓重的黑色更加刺眼的,应是那废墟中挂着的条条白带。
那是祭奠死人才会绑上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他从来只是听说,这还是头回见到。
想到这里,放在胸口的拳头忍不住地一紧,又想想那怀中仅有得十四两六钱,两道细眉,紧紧地纠到了一起。
“总、总不能白来……”白雷如是安慰了自己一句,接着,强提着步子,向那废墟处移动。
说起那尚齐楼和百德酒坊还真不难找,就坐落在虹玉楼对面的一东和一西,可白雷一路走来,心跳飚百,手脚冒汗,硬是生生吞了三咽,还是没敢抬头。
“哎!站住!”
“哎!哎哎!说你呢,干什么的?这里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白雷被一声怒吼生生扯回了游魂,一抬脸,就对上了那一身鲜红的官服。
来人左手提一长棍,左手伏在腰间的佩刀之上,深红的衙役官服,这一身行头早已将其身份说了个明明白白。白雷看得清楚,心中虽慌,却也必须强作镇定,擦了把额上的冷汗,笑道:
“嘿嘿,官爷,俺是那百德酒坊老板的远房表叔……的儿子的……书童。”这话编的,说完后白雷自己都想抽自己耳刮子。
原本顺口说出个远房表叔,一想,咱模样和年龄都不像啊,于是又扯出个儿子,可人家一酒楼的大老板的亲戚怎会穿的如此破烂,于是最后加了个‘书童’作定语。好吧,虽然很扯,保不定能混过呢?
白雷双眼机灵地一转,未等那人开口,又伸手从袖里掏出五个铜钱,两眼一眯笑着把钱塞进了那官差手中,抱拳又道:“官爷,拜托您了,我这真是有急事才赶来的……”
“你……”那官差鄙视的眼睛瞅了手里的五个铜板,一脸的不屑,正当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这动静可够大,整街可闻,白雷和那官差同时循声看去。只见那虹玉楼废墟的对面,一楼的大门被人巨力推开,刚刚的巨声正是木门拍打门板的声响,接着从那门里奔出一个身影,看不清面貌,只是听得那人从远处撕心裂肺地喊了一通:
“来人啊!快来人啊——!出人命了!老、老爷死了,我们老板被人杀人灭口啦!”
这话说完,官差二话不说提起棍子就往回跑,当然,期间早已把手里的铜钱揣到了兜里。
白雷连骂个‘混蛋’的机会都没有,接着,又听闻那西边隔壁的楼上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女子叫声:“啊啊啊啊啊————————!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快来人啊!”
好一出闹剧,正是应了个你唱我随,那叫一个相得益彰啊!白雷半张着嘴巴缓缓的抬头望去,两个楼里的人都乱成了一团,叫的叫、喊的喊、哭的哭,原本整个街上都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这下子,一个个好奇的脑袋争相探了出来。白雷也探了探脑袋,只见那吵闹的源头的两房上分别写着:
‘尚齐楼’、‘百德酒坊’。
白雷细颤半天扯出了个似哭非笑的表情,心中可谓又哭又幸……
哭得是:老天爷这次是真的要玩死他,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幸的是:亏的他小时候不愿学,却也被逼着识了些字。他认得出这两家铺子的名号……
不然,他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 ……
白雷经过了天雷一记之后,身心可谓感受过了外焦里碎的一场体验。就在这纷乱不堪的一场闹剧里,尽管脑中天旋地转,而发自于本能的一丝求生欲还是拉扯着白雷的最后一根意识神经,给他做出了如下的简单结论: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真的有钱也只能给鬼花去了。
白雷突然觉得这像是一场噩梦,根本不是现实。因为这现实,太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