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屑地呸了一口,脸上的笑转为讥笑:“教主太多疑了,一路的毒蛇要不了他们的命,他们必会反击,若是斩杀了那些畜物,血就会触动机关……那可就……”
白雷感觉头皮微麻,心已被提到了嗓子眼儿,刚刚才发生过的情景,历历在目啊!
“一旦这群傻子触了机关啊,那必会落到这洞底的蛇窟去,哎哟哟,兄弟们,今儿我们的小蛇们可是要饱餐一顿了。”
‘翁’一声,白雷只觉肩上又被那人拍了一下,接着又絮叨了些什么便带着人群朝着热闹的大堂走去了。
白雷独立在那里,久久,未发一言。
…………
白雷也记不清在那里又站了多久,只是脸前那陆禹的身影渐渐凑近的时候,他的脑中似乎还在牵挂着什么,无法回神。
陆禹展露出一脸笑容,拍着那白雷的肩膀轻声说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让我探到了。”
白雷仍是一脸的呆滞,陆禹兀自又说道:“今儿咱们来得可真是时候,你可知今儿正是那新教主纳妾的日子,我就说这一路走来怎未见半人把守呢!原来是让我们捡了个大漏子。还有,这心魔教的新教主,我刚远远看了他一眼,啧啧,想我十七岁那年也曾有幸一睹那莫孤恒的风采,这新教主真是连那老教主丁点的霸气和魄力都没有啊。就单说喜好女色这一点,就无法成为一代魔教教主啊!”
“哦……”白雷一脸呆滞,似乎对陆禹这一番冒死深入敌营刺探回来的消息,丝毫没有兴致。甚至连应付下的心情亦没有。
可人家陆捕头可是说得起劲,一面还分析了起来。“白雷,看样子这趟咱真是没有白来,你可知那心魔教的新教主为何从你越狱后就一直派人围追截杀你?”
白雷呆状,摇了摇头。
“原来六月初十那天,正是他要迎娶虹玉楼招牌花魁思绫的日子。可是,偏在那前一夜,虹玉楼一场大火满门皆丧,而且公认的凶手就是你白雷。所以,你说这新教主,该有多痛恨你啊……”
听到这里,白雷似乎多多少少提了些精神,转面问道:“也就是说,放火烧那虹玉楼栽赃嫁祸我的,不会是这心魔教了?”
“嗯,而且……这新教主是在追杀你之后才从江湖上得到消息知道你身上有心思神铰的,阴谋一说,照我推测,应该只是所谓的巧合。当然,一切还有待查证。”
白雷点点头,接着又道:“陆大锅,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陆禹高扬了下嘴角,自信地回道:“我三碗烈酒下肚,就套出了从这地下神袛通往地上的路线,原来我们来时走得是这地道的偏门,这回我们从北门出,可以直接到达镇里。”
白雷一愣,双眼中一丝难掩的纠结之色在渐渐沉淀。
“那……我大师兄他。”
“这我也想到了,我们一到镇里,我便去通知官府,从县里调重兵围剿这魔教余孽,到时人多,齐力搜索,相信定能找到白兄的下落。”
白雷看着依旧一脸自信的陆禹,不知为何,同样是自信的容颜,记忆中的师兄,总是显得那么的沉稳,让人心安。而这个陆禹,即便他有着高高在上的官位,有着更加壮实的身躯,让人无法挑剔的说辞,可是,他的一言一行,总是无法让白雷急促跳动的一颗心平定下来。
可又能如何?白雷没有武艺,没有胆识,更重要的是,他一心‘怕死’。
他跟在陆禹身后,亦步亦趋,可鼻尖传来的那刺眼的硫磺味又让他觉得酸涩。
“我们要快,按时间推算,再有两个时辰天便要黑了,我们定要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说罢,陆禹脚下一踮,轻而跃起,回头唤了白雷一声。
白雷一愣,也跟着双脚凝力,使出了他唯一的‘武功’——追仙人。
这是崇华无上的轻功,所以只是三成力,白雷已能轻松的与陆禹并行。
这倒是陆禹始料未及的,转脸道:“真想不到,你的轻功居然如此之好?”
闻言,白雷肩头猛然一震,似有千金巨石立于肩头,心间,又似有一道雾霭在散去,渐渐露出了心原本的面貌。
白雷脚下一慢,脸色微微泛白,只淡淡对着那身旁的陆禹说道:
“陆大人,您知道为何俺啥都不会,就只有个轻功过得去吗?”陆禹摇头,白雷微抿出一丝苦笑。“当年俺爹让我练功,别人是骨骼惊奇练武奇才,我却是骨骼惊奇的无法练功,可俺爹说起码要会个保命的,于是逼着我练轻功。那会儿是三月化雪天,他把俺扔在冰湖中央,我几乎是从那比纸薄的冰层下面游回来的,我爬上岸,他又把我扔回去,说学不会就不能进屋。我当时,真道是小命到头了……”
陆禹惊讶的看着他,似有不信。
“你知道不?陆大锅。”白雷双眼似携光而来,犹如在黑暗中涌动着的几簇火团,竟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又一次哭着爬上岸,大师兄也在,他爷儿俩面前放着一摞书,却一副看戏更有趣的样子盯着我,我那时心里好气,气师兄他见死不救,气他助纣为虐。爹让师兄打坐,却不让我回屋,要我给师兄把山~那么高的书分类排好,我啊……气得、冻得、恨的就要死掉啦!”
“可是……”白雷深吸一气,话音一转。“那天……我冻僵的手指,还以为,会断掉的。可我拿着书一摞摞放上去,感觉身体一阵阵热了起来,我这辈子都记得那时的热啊,就好像快要饿死的人捧到了一块香喷喷的馒头,我啊……真的一辈子都忘不了。”
白雷飞纵的脚步猛然一停,忽拉住身旁的陆禹双双停下,双目中清澈一片,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连白雷自己也未曾察觉,那是比坚信自己的无辜更加深刻的眼神,一字字说道:
“我白雷是没心没肺,但终做不到忘恩负义。我大师兄偷偷给我过了半个多时辰的内力,书摞完的时候,我连一身的衣袜都干了。”
陆禹凝视着他一双炙热的眸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他。
毫无征兆地,白雷竟在那漆黑一片只挂着几盏勾火的地道间,双腿一弯跪了下去。这一跪,可惊了陆禹,赶紧弯腰去扶。
白雷双手一紧,羞愧的埋脸不起,齿间微微抖出几字:“俺知道俺这要求实在过分,还求陆大锅……陪俺去……蛇窟,走一遭,可否?”
☆、狭遇蛇王,雷显身手
作者有话要说:
白雷这辈子,最爱的是钱,最惜的是命。论起这二者,其实并不矛盾。崇华上下只道那白雷是从小贪财之命,只要和钱有关的事,他从不放过,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疯狂爱财与敛财的原因。
一切的起源,都要从他亲爹白辰的身上说起……
“雷子,你知不知道你娘为何要撇下你,舍弃咱父子俩?”
“师祖爷爷说因为你花心……”
“当然不是,是男人哪有不花的道理?其实原因在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暗疾,一个对于天下男人来说最最可怕且无药可医的暗疾。唉~你娘嫌弃,把你扔给我,就这么一走而之了……”
“俺不信!”
“咱父子俩独居在一个山头,隐山避世的你知道啥?不信你就去上书苑弟子们住的大澡堂子瞅瞅去,你就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们不一样了。你要再不信,你就去下路村里问问赵大叔家,你问问,他家的儿子,是不是得了和你一般的病。”
于是,白雷5岁那年在绝望的哭声中跑过了大半个山头,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娶妻、生子,对于他这样的身子来说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料,屋漏又逢连夜雨,就在他十岁,一次失足坠崖,又让他身缠顽疾。
“肿胀?那是你坠崖时受了重伤,有一部分淤血留在了你胸前的两块位置,爹以后要按时为你施针阻止肿块的扩大,你也不用太感激,每次付我十吊钱就够了,银货两讫啊!还有,别妄图找白雾那小子帮你看,他的医术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这病啊,全天下除了我没人治得了。”
“多久一次,万一俺没钱了咋办?”
“别跟你老子提钱,忒俗!别当是我图你钱,咱这是教你人情世故,这世上,谁的也不能欠,亲爹也要明算账。至于施针,半年一次就够了,若未及时下针施救,待你肿块变大,淤血攻心,你将……”
所以白雷真的觉得,这世上除了钱之外,什么都靠不住。良心什么的,也不过是说来好听的罢……
…………
…………
“其实白雷兄弟啊,真不是你陆大哥我不通情理,其实我心里也是很惦念你师兄的,只是,我们这般冲动,其实并不是明智之举啊!”
“……”白雷垂首不言,嘴角的抽动却暴露了心中的纠结:
‘这位大锅啊,拜托你就别说了,这不是刚转了弯,咱就开始有些后悔了吗?’
陆禹自然不知他所想,兀自又道:“这洞底蛇窟其实早些年我就略有耳闻,万蛇千毒,也曾经光是一说便能让江湖上的人莫敢来犯啊。只是十多年了,没想到这心魔教没落了这么久,竟还能存下这些毒物。唉……可如今连小白兄弟你都这么大义凛然,我陆禹没道理不舍命陪君子一次。也罢,倘若今日我们真要命丧于此,我陆禹下到阎王那里,倒是也不欠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