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寒撑起身来,蹙眉咬牙。他无法判断对手的位置,能做的只有全力自卫。那时那刻,他能使出的招数只有一个……
仪萱看他迟迟不起身,正担心自己是不是用力不当摔伤了他,却见一股黑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如影般将他笼罩,染出森郁邪戾。
魔气?
仪萱有些慌了。但凡仙家之地,皆有净化魔气之能。魔物若置身其中,皆会被灵气所伤,日益耗弱。他的魔气能有何作为?何况这魔气本就伤他身体,如今他还这么不要命地使出来,岂不是自杀一般?
都怪她意气用事,怎么就将他逼到这个境地!
可如今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她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她的身份,让他镇静下来?
她退开一些,苦苦思考。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让她顿生笑意。
易水庭有一门法术,名唤“镜映”,能将他人所受的伤害,转移到自己身上。若他能够感觉,这个法术,一定能让他明白的。
仪萱思定,唤回了高悬的宝镜湛露,重起咒法,持镜冲了上去。靠近他的瞬间,魔气如刀般割过肌肤。仪萱忍着刺痛,并不退却。
感觉到有人靠近,苍寒微露了一丝惊惶。但很快,那丝惊慌被掩在了严酷之下,他敛眉,出手攻击。
仪萱见状,出手拆招。说起来,论武艺道法,她从来也不是苍寒的对手。但如今,再不是对手,也得胜过他才行!
他的攻击,被她勉强卸去。这般失利,让他愈发心怯。出招之间,多了慌乱,竟露了空隙。仪萱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她抓住那破绽,毫不忧郁地将宝镜摁上了他的心口,令道:“湛露!镜映!”
霎时,他所受的伤痛移转到了她的身上,迫得她闷哼一声。她的“镜映”之术并未到家,能转嫁的伤害还很有限。但仅仅是如此,她已觉得无法忍受。纠缠在心脉的疼痛,灼烧肉体的高热,纠缠成深浓而剧烈的苦楚,不容人有片刻解脱。
她颤抖着,强忍着自己想要收回法术的冲动。抵在他胸口的手,坚决非凡。
终于,魔气开始缓缓消褪,他似乎平静了下来。她知道此法成功,正欢喜之时,他抬手,覆在了她的手上。
莫名的战栗,从手背一路窜进心头。她的身子一僵,忘了痛楚,也忘了收法。
他的神色已然平和,眉宇间再没有杀气。他握起她的手,移开了她抵在他胸口的宝镜。镜映之法旋即解除,痛楚一消,她不由自主地吁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然而,还不给她好好喘息的机会,他的身子颓然前倾。她慌忙扶住他,勉强站稳,没被他压倒在地。
他的身子颓软,似乎已经使不出力气。不定的喘息,让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微烫的呼吸灼在她的颈侧,引她忧心。
仪萱叹口气,无语望天。
不管怎么说,比起对他抱怨,帮他疗伤才是当务之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本章,相信大家一定能明白,我所谓的“神发展”了吧~~~哦呵呵呵~~~
谁说一定要有医生才能治病的?
闲杂人等推开,现在是夫妻野外生存时间~[大雾……]
咳咳,下章看点:
海伦凯勒你们都懂的!
☆、五
“师兄你在殛天府都吃了些什么?”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仪萱正架着苍寒万般艰辛地走向一处山泉。因为脱力,苍寒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仪萱的肩上,着实让她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挪到了水边,刚要下水,苍寒却在接触到水面的瞬间瑟缩了一下。寒凉的泉水似乎唤醒了他的意识,他一时间警觉起来,不再向前。
“难道还怕我害你不成?”虽知道他听不见,仪萱还是如此抱怨了一句。她叹着气,掰开他的手,在他掌心慢慢写下“天一玄水阵”五个字。他花了些时间才明白,而后便点了点头。
他轻轻推开她,离开她的搀扶,自行步入泉中。眼看他步步踉跄,仪萱却也没再上前搀扶,只是静静地站在岸边。直到走到水深之处,浸没了大半身子,他停了下来,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逞什么强……”她一边说,一边取出宝镜,浸入水中,做法起阵,道,“玄冥化镜,澄映大幽。涤瑕荡秽,扶正除邪。湛露,玄水!”
镜生明光,照彻净水。微澜起时,映得满谷粼粼,如梦似幻。泉水轻轻拍打着他的身体,动一片泠泠的轻响。
照理说,天一玄水会沁入肌骨,净化魔气,那过程当是痛苦难忍才是。但自始至终,苍寒都很平静。那种平静透出的隐忍刚强,让仪萱有些难过。
半个时辰之后,治疗结束。仪萱收了阵,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水扶他。他却已如先前一般,默默地走了上来。
清冷泉水,将他完全湿透。单薄衣衫,贴着肌肤,不断地滴着水。早春尚寒,山风料峭,他伤势不轻,如何能经得住?
眼见他脸色苍白,不住发抖,仪萱忙道:“啊,我去生火!”她说完,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她也顾不得尊重他的骄傲,直接扶上他的手臂,拉他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又解下了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在这等我?”她一边说,一边在他掌心草草写了个“等”字。估摸着他能明白,她也不做更多的解释,起身就走。
这时,他却拉住了她的手,开口问道:“你……是谁……”
仪萱着实吓了一跳。他的声音虽沙哑喑涩,但咬字却无比清晰。她忙转过来,蹲下身问他道:“你能说话?”
他并不回答,显然还是听不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一遍:“你是谁?”
仪萱犹豫了片刻,才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
横平竖直,撇舒提扬。钩划曲折,点重精神……这两个字,她从未写得如此认真。
最后一横写罢,她的指尖还停在他的掌心。她不知他能不能明白,却也无意再写一遍。她看了看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
便在这时,他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了然的无奈:
“仪萱。”
只这一声,仪萱的脸一下子发起烫来。她放下他的手,起身道:“总之你先等着!”
她如同逃跑般迅速离开。心跳,早已不安,鼓动怂恿着。她长叹一声,狠狠骂自己道:“只是被叫一声名字,要不要高兴成这样?!”
总算,“正事要紧”这个念头将她所有奇怪的心绪按捺。她以宝镜照明,四下寻找可用来生火的东西。她拐过一片山石,忽见一片苍翠绿色。这山谷中,竟有一大片竹林。葱郁修茂,生机盎然。她大喜过望,拾了一些干燥的竹枝。又取了佩剑,斩断了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切出几个竹罐来,权作锅碗之用。她又想着光是竹枝只怕生火不易,便俯身拣些枯竹叶。便在她抓起了一大把叶子之时,一块碎木片吸引了她的注意。
凌云车?!——她立刻判断出这碎片的来处,忙抛下了手里的东西,循着碎片找去。果然,竹林深处,凌云车压断了一片修竹,残骸四落,满目狼籍。心疼可惜,此时也顾不上了。仪萱快步上去,寻找着有用的东西。所幸,行李都摆在车上,如今正散落在周围。没费什么功夫,衣裳毛毯并干粮药剂便都找齐了。仪萱找了块布巾,抱起这些东西,又回到先前的地方,拾起竹枝和竹罐,这才匆匆跑了回去。
她也没功夫跟苍寒解释什么,忙忙碌碌地生起火来,架上竹罐烧水。待准备妥当,她拿出一条干软的毯子,拉起苍寒的手,气势十足地写下一个字——脱。
苍寒的眉头轻轻一皱,也不应答。正当仪萱以为他不愿合作逼她亲自动手时,他却站了起来,背转过去,爽快地解下了衣衫。
在他衣衫滑落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他的背上竟刺着一片花绣。
金黑二色,绘出十数只蝴蝶,从肩旁斜斜至腰间。展翅、合翼、迎风、栖花……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火光之下,金辉熠熠流动,蝶儿似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翩然欲飞。
仪萱不禁看呆,但那怔愣不过片刻,她回过神来,飞快地用手中的毯子将他裹了个严实。她又拉他坐下,取了一块布巾,替他擦干头发。一边擦,一边还愤愤不平道:
“可恶的妖孽!想作画就去纸上作!这么糟蹋别人的身子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皮肤被弄成这样,怎么办好?可恶……”
她越说越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苍寒好几次想拿过布巾自己擦,都被她无视了。终于,他皱眉开了口,道:“仪萱,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