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说,“不知道,再等等吧,爹爹或许只是很忙,也或许……”声音没有再继续下去。
女的又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这里好闷呐,就只有我们两个……”
男的说,“不知道,再等等吧,也许娘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哥哥,那么娘什么时候才肯回来?她是不是已经忘记我们,不要我们了?爹爹都一个人苦苦等候一千五百年了,他好可怜……”
“不知道,也许忘记了吧?……”
“啊,哥哥,这血是爹爹的味道……”
“恩”
“那个女的是谁?”
……
我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误闯的祭坛,眼前依旧是白玉石台,而石台上没有了血玉棺,只有血玉棺中的两个娃娃坐在血红的藤蔓中,相依相偎,女娃娃一直嘟着嘴喋喋不休的讲话,男娃娃大部分时间在沉默只是偶尔回答一两句,然后深深的看女娃娃一眼,有的时候会挥着小手安慰似的抚摸女娃娃的头。
没人救你
这么毒,本来我就没什么力量了,如今又给我加了道封印!
“能不能告诉我,是谁将我从祭坛里救出的?”我问出口就后悔了,怎么能这样问,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在指望着谁么?
“没人救你”他们异口同声。
两人说完,都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会把话说到一起去吧。
“你不过是命大罢了,在那些藤萝吸食你的血液之前,已经吸食了内侍的血水,那些血液已经足够它们吃饱,所以才放过了你。”无涯冷冷的看我,眼底讽刺之意浓而烈。
我知道,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他的讽刺很对,我伤了雪千寻,并且他还忘了我,怎么可能去祭坛救我?
“那些藤萝下面是不是连着两具血玉棺?”
无涯和萧君脸色同时大变,“你见过了?!”
“四十几年前见过,刚才闯入祭坛的时候,没见到血玉棺,似乎见了两个娃娃,他们……”
“闭嘴!”萧君忽然喝止,“不该你过问的事情,最好别问!”
不知道萧君和雪千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好像对雪千寻来说很特别?
“你好自为之吧”
无涯一剑斩断我身上的链子,冷而不屑的瞪我一眼,和萧君一起扬长而去。
我简直想发疯,逃出这里的可能已经几乎为零了,而那些萦绕心头的谜团却无人愿意解答,真煎熬。
半面倾城
“起来了,起来了,外面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呢”她倒也和善,没说什么刻薄的话。
顿时,对她生了些好感。
“好,好,我马上去,马上去”麻利的爬起来,难得有个人能够算得和善的与我相处,我不想把情况搞坏。
大家都叫这中年妇人容嫂,是杂役房的老大,杂役房二十几个人都听她安排,她的口碑不错,大家对她都心服口服的。
据说,她不是个偏心眼的人,对大家一视同仁……
这二十几人里有十个是女子,剩下的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丁,分给女子都是洗洗涮涮的活儿,其中为雪千寻的各位娘娘洗衣服是一等一的大事,她再三嘱咐不能让各位娘娘逮到挑刺的机会。
想来,雪千寻的美女美男后宫不是那么好伺候的,还好我是在杂役房,不会正面见着,为这个,我暗自庆幸了好久。
但我始终没想到,祸事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安稳的日子过了七天,第八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被容嫂从柴房中放出来后,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到井边汲水,准备洗衣服。
刚坐下搓了几下脏衣服,就见几个衣着鲜亮的丫头走来,手里抱着几件绸衣,看来价值不菲。
几个丫头有说有笑,貌似关系不错,我以为她们会直接拿衣服去找容嫂,却没想到她们径直走到我跟前。
第一个丫头将衣服往我面前一扔,抱着胳膊睨着眼,道,“这些衣服要今天洗好,晾干,明天送到浣花宫来”
浣花宫,锦如的寝宫啊,怪不得这丫头这么目中无人,主子是雪千寻面前的大红人,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位幼主降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倒也有些狂的资本……
第二个丫头紧随其后,也是摆出一副鄙夷的臭脸,道,“这些也是明天日出之前要,送到新月宫来”
你可怜我?
来人也坐下来,轻轻依靠在栏杆上,安静的凝视我,勾魂摄魄的半面,妩媚迷人。
他没有像在牢狱中探我时那般面色古怪,而是自自然然的一笑,却是一笑倾城,“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不能,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应该在微尘馆么?”
不问还好,一问,他笑盈盈的眼睛微微一沉,但那只是一瞬,让我以为自己花了眼,他说,“在你看来,我应该或者说只适合生活在那样的地方么?”
语气中竟带着受伤意味。
“我没有那种意思,没有谁应该或者适合呆在那样的地方”我笑着摇头,“你来大牢看我,是经过雪千寻同意的吧”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是呢,他不同意,谁能进得了地牢呢?”
“心冥”他忽然叹口气,“千年已经过去,你虽然忘记了千年前的一切,但几十年的相处,却已让你对他了解得如此透彻”
“了解透彻?”我冷笑,我何曾了解过他,多变至如此,变脸如翻书!突然意识到他叫了个名字,“你刚才叫我什么?”
过去的几十年,我身边的人基本上只有一个雪千寻,但是从来没叫过我名字,也许正是因此,导致我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名字的!
在母亲腹中的诸多记忆里,也不曾记得她提及过我的名字。
他们或许只是还没来得及给我取名字吧?心底的痛苦一阵阵纠葛,如果他们没死,我怎会活得如此孤苦无助?
“心冥”
“心冥是谁?”
“是你,怎么,雪千寻他没有这样叫过你?又或者你不喜欢这名字?”他的脸色微微苍白,勉强一笑,问。
夜谈(1)
怪不得他一直将右手藏在袍袖之中,他的右手只有半面手掌!
而我一直不知,他之所以只有半面掌,是因千年前为了护住我,他空着双手去握雪千寻的利剑,而被削了手指!
“对不起……”我歉疚的看他。
他摇头,凄然一笑,“你说得对,我,没有可怜你的资格……”
然后,他转身而去,不知为何,看着晚霞映照下他那纤瘦而悲戚的背影,竟有股悲伤自灵魂深处爬出,丝丝缕缕绵延不息,最终,我的眼泪无声而落。
我到底是怎么了!
晚上,洗过澡之后,依旧被容嫂关在柴房里,她说没办法,这是上面交代的,她必须照做。
我微微一笑,表示理解,是的,我很理解,她不过是小小奴役房的老大,只能听令于上级。
她能让我洗漱完之后,再关门上锁,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现在虽已是春天,但晚上还是很冷,这些日子我都是靠钻在柴禾堆里取暖,今天柴禾已经被厨房拉走,新的又还没运进来,我哆嗦到半夜,寒气太重,怎么都睡不着。
真的好想念我那身狐狸皮啊……
抱着胳膊倚着冷冰冰的墙,俩眼瞪得像灯笼,外面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这会儿已经过午夜了吧?还有多久才能天亮,而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会一直继续下去?
我有些茫然无措。
其实,就算离开王宫,我也不知道去哪儿,这是我一直安分的原因之一。
在我思绪迷茫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开锁声,我一惊,摸到墙角的木棍握在手中,猫手猫脚的走到门后,准备随时送进来人一棍子。
“你要是真敲了我,会后悔的”听这声音我送了口气,将棍子扔了,拉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你……不欢迎么?”他手中抱了床被子。
夜谈(2)
“你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只要我能够回答你”
他竟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三年前,我是只狐狸”我并没直接问他。
“我知道”
“哦,我很想知道我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人,又为什么昏睡了三年”
“这个,我不能解答,你只能问雪千寻或者夜千溟”
“只能问他?!”能问他的话,早就问了,“夜千溟是谁?”
“暗夜国君”
“暗夜国君?他怎么会知道,我都不认识他?”暗夜国与白昼国两分地域而治,都是面积广袤实力强大的国家,他暗夜国君应该坐在宝座上处理国务吧?怎么会知道这芝麻小事?
“你不认识他不代表他不认识你。”
他们都在说千年前,难道说,千年前我是个大人物?
那么,千年后的我是不是也太衰了些?成了宠物不说,还被人关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