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霜锤了一下掌心,回首问道:“小姐,你感觉怎样?”
“还……好……”小姐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诶,我旁边这间房,房顶少了片瓦呢,你们什么时候修一下啊……”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原地跳了两下,感觉身体虽不如以前轻盈,但翻上屋檐总不成问题。想着,助跑几步,纵身一跃跳上房檐。底下众丫鬟感叹声一片,那挂着的少女竟然兴奋的鼓起掌来,要不是我及时抱住她的腰,她差点就栽了下去。
她倒是颇为利索,站稳了以后,赶紧跑到树杈旁把巨型“纸鸢”从树丫上拔出来。我看着她跑到我身边把“纸鸢”塞到我怀里,说:“多谢这位姐姐搭救之恩。待会我先跳下去,然后你把纸鸢扔给我,你再跳下来。可以吗?”
我丝毫没发觉这个纸鸢的稀罕之处,不过既然她如此珍惜,我不如帮人帮到底。我把纸鸢塞到她怀里,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掂了掂,说道:“还是你抱着纸鸢,我抱着你下去好了。”
说着,我便抱着她从房檐跳了下来。放在以前,如此娇小的少女抱上两三个不是问题,可自从我仙法被剥夺之后,不仅身体有些迟钝,力气也小了。仅跳个房檐就有点气喘,这要是被慕辰知道了还指不定如何嘲笑我呢。
不知怎的,我又想起背着靖澜从武馆走回芍药院的往事,这才切实有了种“过去已逝”的感觉。
少女见平安落地,一双大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她面带崇拜的对我说:“这位姐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汉子?”
“汉子?”
“对啊。我爹给我讲的故事里,有这般义举的都是好汉!”少女郑重的点点头,“没错,姐姐你就是条女汉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尴尬,水汪汪的眼睛一转,立刻改口道:“要不就是英雄救美中的英雄!女英雄。”说着,她带着“这回总说对了吧”的得意神情看着我,让我不得不点头称是。
这女孩一派天真无邪,让我越看越觉得像是曾经的自己,心中不免增添了许多好感,更为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感到欣慰。
还没高兴多久,有严厉的中年女音从月门外响起:“你们都傻站着干什么?没事可做吗?”
伴着话音,一位花白头发的女仙走进月门,她衣着得体,仪表端庄,一看就是管事的。果不其然,懒散的小丫鬟们立刻四散消失,胖丫鬟有点慌神,围着一株梅树不停的扫雪,尽管地上已经连个渣都没有了。
女仙走到我身边,自我介绍道:“吾乃管家梅姑。从今以后,负责看管你。你可明白?”
我安静的点点头。我的犯人身份突然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和难以名状的恐惧。
“琼华小姐,您不好好上课,在这里作甚?”她板着脸问少女。被叫做琼华的小姐,似乎很是熟悉她的严厉,早在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大纸鸢偷偷背在身后。听她责问,乖乖回话道:“师父今天下课早。我,我去拜见爹娘了。”说着,她僵硬的倒着走出西院,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朝我挤了一下眼睛。
“报上你的名来。”梅姑面无表情的问。
“玉爱。”我答。
梅姑垂下眼盘算一下,说:“玉爱。从今后你就是府上的一位婢女。先从端茶倒水做起吧。”
☆、第四章 干嘛嘛不成
老实讲。我一直以为当婢女都跟露珠儿一样,每日只消跟主子一起玩耍嬉戏,吃饱了混天黑。直到现在,我成为了一位婢女才了解到,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还处处受限制的生活是多么辛苦。
初到玉场的第一夜,我自己睡一间房。倒不是多优待我,而是没人愿意跟我睡一起。我假装没看见那几个小丫鬟把梅姑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只是越过房檐去看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峰,心里却不免有些发酸。
晚上,推开许久未曾住人的房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我拉着门把手,一开一合的想要屋子里的味道尽快散去。过了好半天才发现,霉味已经与这间屋子里的桌椅铺盖融为一体,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是散不了了。
我卷了两条碎布堵住鼻孔,歪在床上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的不够友好?可我天生不是个自来熟,加上以往的生活一直是与男仙接触的比较多,如何对女子示好便成了件愁事。胡思乱想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我觉得有人在轻轻摇晃我,便哼哼道:“露珠儿,而我去打洗脸水……然后跟厨子说,我想吃玉粉糕……”想着玉粉糕那醉人的味道,我的嘴忍不住吧唧起来。
“你还以为你是大小姐呢?”讽刺的声音像一盆凉水一样将我泼醒。我一股碌爬起来,揉揉惺忪的双眼,看见满脸怒气的梅总管正站在床头。敞开的门里洒进来明晃晃的日光,我回忆以前自己的习性,缩着脖子问:“我……是不是起晚了?”
梅姑狠狠瞪了我一眼,撂下一句,转身就走,“一炷香时间内,我要是看不见你在大堂奉茶,你今天就没饭吃了!”
没饭吃?这可要命。以往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吃饭,现在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了。我连忙穿衣蹬鞋,朝外跑去。刚到门口,发现自己的头发散在胸前,便又急匆匆的寻来发带和簪子。昨天来时的发型,还是下狱之前露珠儿给我梳的。现在已经缠成一团,解都解不开。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愣是一面镜子也没发现,情急之下,真想一剪子把头发都剪了,不过剪子也没翻到。眼看一炷香就要过了,我只能拎着头发边跑边梳。
跌撞着跑进大堂,原本候在堂外的丫鬟们一个个望着我目瞪口呆。我摸了摸疙里疙瘩的头,心里琢磨,难道是我的男子发髻不标准么?
我想起昨天定下的“友善”计划,朝她们每个人灿烂的笑了一下。她们也朝我笑了一下,不过看样子像是被吓的。
“茶。”里面传来夫人病怏怏的声音,我急忙从一个小丫鬟手里夺过茶盘,跳过门槛端了进去。谁想裙角挂在门槛上,我踉跄了几步,茶杯终于还是飞了出去,正好从头到大腿浇在夫人身上。眼看茶杯从夫人袍子上滚了一圈要摔落在地,我忙低下身形,一个猴子捞月,将茶杯稳稳抄了起来。
看着夫人的妆渐渐花在脸上,一双眼越睁越大,我连忙将杯子摆在桌角,“夫人您早,杯子没碎。”
夫人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前襟,殷红的樱桃小嘴抖了两下,终于发出一声怒嚎:“梅姑!”
梅总管应声而入,见到乱糟糟的一切,皱着眉把手拍在脸上。
我被罚站在廊子里,听夫人对梅姑发泄了一通不满。反正闲着没事,我开始主动跟小丫鬟们谈话。回想起所谓寒暄,印象最深的是父王与同僚的对话,剩下的就是跟慕辰和守辙去醉仙宫玩的时候的了。
我先是对左边昨天说我皮肤白的侍女一拱手,“久仰久仰,不知今年的人间供奉如何?”
那侍女听后,脸上写满惊愕,反映了好半天才说,“你要是问午饭的话,咱们有一菜一汤。”
这个办法,看起来很见效啊!
我又朝右面的一个侍女拱手,吓得那姑娘一哆嗦,“那么敢问这位同僚,前线战绩如何,损失是否严重?”
那侍女似乎明白了我的套路,很快回答道:“早上宰鸡的时候我是在场,鸡死了,我没什么……损失。”她说完,还不忘捅了捅身边的人,小声说:“这是什么地方的方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
我认为自己已经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心里想着幸好平日对爹的行为多有留意,如今便知道经验的可贵了。正盘算着要不要用慕辰与歌妓们搭腔的口吻再跟她们聊一会儿。梅姑一脸阴云走出门来。
见她出来,所有的侍女都屏息肃立。我也学着样子贴廊柱站好。她瞪了我一眼,说:“玉爱,夫人说你难登大雅之堂,以后就在厨房烧火做饭打下手吧。”
厨房? 我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起来,这可是个好去处,至少不会饿着。
跟着梅姑来到厨房,厨子迎出来说:“梅姑,你怎么又找来了肩不能扛的小姑娘,厨房都是累活,你倒不如把胖丫调给我。”
梅姑还没答话,我抢着说:“无妨无妨,我很强壮呢!”说着我看准旁边的大水缸,腰杆一用力,生给抱了起来。
厨子这才笑逐颜开,把我留在了厨房。我眼睛乱转,一边瞧着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一边问厨子:“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厨子指着院子里的一堆木柴,“我看你有把子力气,不如先把柴劈出来。干完了再说别的。”
砍木头?这个简单!我抡起斧子,认真的砍了起来。不过,由于之前也没见过木柴应该砍成什么样,我竖砍一下再横砍一下,没多久就将一根圆木砍成了木屑。大厨正哼着小曲在屋里切肉,我为了争取更多的吃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院子里一半的木头都砍了。
厨子出来的时候,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我以为他是欣喜若狂,便得意道:“感谢就不必了,给我个玉粉包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