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晃脑袋,感觉没什么不舒服。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
千业眼里难掩担忧,还是结帐退了房。
我重新戴上纱帽,千业亦好象不愿再多呆,两人很快出了五柳镇。
?
离开五柳镇,又是一片山水风光。正是万物茂盛的时候,山水风景便格外迷人。
我自小在天山上,山腰下的风景虽美,但一看两百年,早已腻烦。现在这么四处跑动,每到一处便又是不一样的风光。花虽还是花,草也还是草,可换了个地方,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我时不时薅根草,摘朵花。玩够了就用法术把花变成青蛙扔在千业肩上,佯装扑食。惹的千业现在一见我拿着花草就紧张。
这么闹闹玩玩,我倒也不觉得走路多累了。
五柳镇距下个镇子还很远,千业说我们不去那个镇子,直接去汾阳县。于是我们又稍转了方向,不走小路,改走他说的官道。
上了官道,变化也不大,就是路宽了点,顺了点,不似小路那么崎岖。
月亮渐渐露出了脸,天上的繁星比千业的眼睛还亮的时候,千业通知我:我们要在野外露宿!
露就露咯,我是蛇妖我怕谁?
既然要睡觉,我立刻蛇性大发,想变回蛇爬到树上睡,被千业无情的阻止了。我只好以我现在这副人貌,干着蛇的事——爬树上趴着!
千业要我在地上睡,我看着他面前跳动的火苗,立场坚定的摇摇头。
爬到一棵榉树上,我趴在树枝上晃荡着腿。树下千业燃着一堆篝火,火焰跳跃,映着他的脸忽明又忽暗。我压了压身体,感觉身下卧着的树枝轻轻晃动,舒服的看着远处墨蓝的天。
不意外的开始忧心,这是我最新的情绪,只要沉静下来,便开始想很多事。我想娘了,想那个老是‘耍’我的蛇王大叔,甚至连毓桐那张冷冷的脸也总是飘过。
叹了口气,我认为我是离开家有点久了。不然怎么逮个熟人就开始想呢?!
千业听到我叹气的声音,朝树上看了一眼:“怎么叹气?”
想到我叹气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古怪要求,一时没了好气:“背井离乡去那什么长宁,家里人恐怕都以为我失踪了,我能不忧心么!”
篝火里柴枝‘啵’的一声,飘起一阵火星。千业明显不想就我上述问题作出回答,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是人了,怎么还老有蛇的习性?”
我拍着树枝,语重心长的提醒他:“大哥,我是人形!不是‘人’,我本质还是蛇!”
千业摇头轻笑,笑容还没完全绽开,突然换成了惊愕的模样。我摸不着头脑,看了看自己,没问题啊~
“啊——”伴着树枝短裂的声音,我哀嚎出声,惊飞鸟雀无数。
树下某君张开双臂似乎要接着我,等我‘扑通’一声掉在坚硬的地面上时,我只有龇牙咧嘴的骂他的份儿:“你不能瞄准点接吗——啊——”
正对他没接住自己感到不满,忽然感觉身下一团异物,眼睛一瞄,骇的我直接蹿进了他怀里。千业不明就里的看看地上——刚才她掉落时趴的地方正爬过来一只刺猬。再看怀里,平日活蹦乱跳的丫头居然抖抖缩缩的指着地上直念:“有刺猬,有刺猬……”
“你现在是人,刺猬还怕你呢,你怕什么!”
千业第一次笑得这么开怀,胸腔微微的震动,我贴着他心口的手臂也感觉到轻微的颤动。我从他怀里斜了眼地上,见那刺猬慢慢的爬走了,这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天性使然,天性使然……”
千业抱着我踩灭了篝火,说:“还是在地上睡吧,当心再掉下来。”
我揪着他的衣襟撇嘴:“还不是因为你生火,我才上树的……”
“你现在至少有个人的外貌,以后你要一直这样?怕火,怕刺猬,怕你以前是蛇的时候所害怕的一切?”千业转柔了声调,“总要适应的,记得你现在是‘人’!”
我张嘴想要反驳,却想不起该拿什么反驳。动了动嘴唇,还是乖乖的闭嘴。望着天有点郁闷:为什么我要做‘人’?毓桐,为什么你们都要做‘人’?
☆、第十一章 (2762字)
清晨林中的鸟鸣声清脆婉转,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动听。我扭扭身体睁开眼,看见一只毛色黄中带黑的小鸟正歪着头看我,黑色的眼睛里写满好奇。
我对它龇龇牙:“我可是蛇哦,给我当早饭吧!”我挪过去,垂涎三尺地伸手朝那小鸟抓去。
行至一半,腕上突然多了只手,暖而干燥。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抢在我前面,一挥赶跑了呆呆的小鸟。
我怨怼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醒的千业:“你把我的早饭弄没了!”
千业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摇了摇:“我昨天说过什么?”
无力倒地——
“我是人!”
在千业满意的笑容露出来之前,我追加了一句:“我早饭要吃烤小鸟!”
千业脸色一白,差点吐血身亡。
“哼,我又没说要吃活的,你说了,人类吃这些都是做熟了的。总之我要吃烤小鸟!”我两手叉腰,说的理直气壮。
结果……
早饭当然没吃成烤小鸟,千业以一个馒头打发了我。我拿着馒头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天底下,还能有比馒头更难吃的东西么?
因为早饭没吃好,我理所当然的虚弱,一步一脚软地朝前挪,就差没睡地上游了。千业不知怎么地,任我闹也不催。
他这么不管,我又无趣起来,就开始满脑子瞎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也就那几件事:一,千业为什么对我这样呢?似乎从没有真的狠过,都是假装严厉而已;二,他叫我‘杳姬’,叫的是我,还是别人?我从没遗漏过他唤我‘杳姬’时眼里的情绪,是伤心,可又满是情感。看得我心酸不已,却也一阵阵的不悦。嫉妒啊,那杳姬,终不是我!三,他去长宁到底要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我去呢?还要陪他三年,当我‘三陪’啊!
可千业不会给我解答这些疑惑,我继续糊涂,他继续神秘,继续往长宁去。
这样走了半月余,天渐渐热了。每当日头正中的时候,我就没法赶路,必须要找水泡着。否则就昏沉难受,别说是赶路,就连站一会也费力。唯一的进步是我不用戴纱帽了,因为我可以用法术改变我的瞳色,使之与寻常人类一样。
而对天气,实在是无能为力。我想我是法力尚浅,若是毓桐,定不会这样狼狈。于是那几日,快到正午时,千业便寻水塘或者湖泊河流,让我在里面度过午时那段难熬的时间。
又一日,千业说快到汾阳县了,脚下速度不减,可日头渐渐居中,我又开始冒汗,渐发昏沉。千业打横抱起我,箭步如飞的朝前赶,一边安慰我:“杳姬,忍一下,很快就到汾阳了,到客栈不热了!”
我对他笑笑,蔫蔫的无神,脖子软软的直不起来。其实我想告诉他:我更愿意听你叫我阿姻,哪怕是姻姑娘,也不愿意听见你叫我杳姬。我自己竟也不懂心里那酸酸的感觉是什么。
我靠在他心口昏昏欲睡,末了听见他说:“杳姬你看,有人家了!”
身上凉凉的,好象回到了天山的洞里,阴凉舒服,一个酷似娘的背影站在洞口处。我懒懒了叫了声娘,没听见娘应声,兀自嘀咕道:“娘你不该把我留在巍山,毓桐那家伙就欺负我,还害我中了毒。”
才说完,毓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勾着我的下巴问:“你中毒是我害的?阿姻,你怎么敢冤枉我——”
毓桐从来没叫过我阿姻,忽然这么叫,我心里突地一跳。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怎么不是你,要不是你嘲笑我,我能去吃那毒草中毒吗?”
“杳姬,你的毒是我解的,怎么是我害的?”眼前的人忽然又变成了千业,苍白的脸色似乎更为虚弱,手指细细抚过我的眉心,道:“火莲,是你回来了……”
心中一软,正要靠近他,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千业不见了。一个衣带飘渺的素衣女子出现在我眼前,指着我道:“大胆杳姬,竟敢偷莲池火莲——”
“不是,我没有!是他给我的……”我连忙伸手指向千业。可千业在哪呢?我找了一圈,却没见千业的影子。
素衣女子步步逼近,看架势似乎要捉拿我。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当儿,肩头被人扶住。我回头一看,竟是毓桐。连忙揪住他:“毓桐,快,我没有偷火莲——”
毓桐不慌不忙的捉住我的手,握在掌中揉玩,一双金色的眼睛牢牢锁住我,笑意渐浓:“杳姬,我不稀罕什么火莲,我只要你——”话音刚落,就见他猛吐出一口血,溅得我满手。
我呆呆地看着满手的血,直想哭。身后忽然又有人揽住我的腰,千业的声音自耳边飘来:“杳姬,煊祈不会娶你的……你不可能离开莲池!”
煊祈是谁?我不认识他啊,我早就和毓桐订过亲了。我慌忙四处搜寻毓桐的身影,却见飘忽出现有即刻消失了,我急了,大叫:“毓桐,毓桐你在哪里?他们都疯了,快救我,我再不敢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