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亭抬头一望,正瞧见了九商朝湖边而来,心下狂喜,丢开碧玉箫便探手入湖,将九商拉了上来。
“明之,方才我进了奢海。”九商顾不得饮下一旁白凤树殷勤递来的一坛果汁,忙忙道:“奢海一侧,放佛便是那彦纥的老巢——我在那处同他的弦乐声相抗一回,倒觉着他不曾痛下杀手。”
程云亭先吃了一惊:“奢海?便是那极为难得一见的虎族内海么?”九商眸中闪亮,道:“若我瞧见的不差,那定然是奢海。”
白凤树先是沉默不语,后道:“那唤作樱秦的小娘子只怕有些来历。”程云亭苦笑道:“灵毓山何人无来历?这一路走来,都不曾遇到善茬。”他想到在锦玦岭的沧澜夫妇,到底住了口。九商方想开口说话,忽然白凤树凄厉一声道:“九商,那是甚么!你的裙脚上!”
九商忙提起裙裾来猛地一抖,力道贯穿,那裙裾恰如鼓起风帆一般,正将一只玄色的虫儿抛将下来。九商倒是吃了一惊:“原来你也随着我一道从奢海来了!”
程云亭奇道:“这是个甚?”那虫儿兀自左顾右盼,一副高傲模样。白凤树哀嚎一声道:“这虫儿唤作‘尸虫’,怎地跟进了芙蓉庄?”
九商想到先前在一截白骨下瞧见了此虫,亦有些心有余悸,忙道:“这尸虫可有甚坏处不成?”话语之间,二人一树无数只眼睛盯着那玄色虫儿,那虫儿竟十分自得,翘着首“嗖”地一下自肋下生出两对透明地翅翼来。
白凤树结结巴巴道:“听闻这种虫子大有来历,若是被它狠狠啃将上一口,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要丢掉半条命。听闻当年山神不喜它四处横行暴逆恣睢,故在它身上下了咒,教它只能以尸骸死物为食,否则其自身将灰飞烟灭。”
程云亭听闻这虫儿不能随意咬啮活物,心中先舒了一口气,不动神色地从九商身侧让开来,道:“既如此,咱们想个法子送它出芙蓉庄,也就是了。莫要伤到它罢。”
九商颌首,又想到先前那奢海之下的累累白骨,叹息一声:“这么说来,能在那里寻到它,亦不足为奇了。”她素来胆大,此时向那虫儿伸出一只凝脂般的手掌来,想教那尸虫爬到手上,程云亭忙拨开她的手道:“你又胡闹!”
那虫儿先似是十分欢喜,又见九商的手缩了回去,口边两根触须如铁钉一般竖将起来,似是十分恼怒,朝着程云亭处气咻咻地叫个不住。九商竟被它逗得笑了,道:“这小东西似是恼了你呢!”又见那小虫儿凑近前来,一副讨好模样,白凤树瞧不下去,哼哼道:“它以尸骸为生,九商你还是早些将它丢出去罢,它在芙蓉庄里能找到甚么可食之物?”
那虫儿又似听懂一般,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放佛能读懂人心,直冲着九商叫个不停。九商心下一软,对白凤树道:“传闻不过是传闻,亦有其不尽不实之处,你先前亦被鄂华岭上众人视为毒物,可如今我晓得是那雀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如今这虫儿亦算同我有缘,为甚不能留下?说不定亦是个大有来头的。待到它不肯留在此处,我再送它回奢海之底,也未尝不可。”
那虫儿欢喜非常,朝九商处顿了两下首,又扭着身子往莲湖中爬去,还不时回首一望,以示自己将乖乖地留在湖中,等闲不露面。白凤树怏怏然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不知这尸虫可会将芙蓉庄……”九商一记眼刀飞过去,白凤树总算悻悻然不再做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九商携了程云亭的手,细细同他讲一回那奢海底下的情形,将同彦纥斗法的那段凶险略过不提,只是含糊道:“此人身上谜点颇多,且法力高深,若是如白日里那般硬碰,自然是不行的。为今之计,自是低头伏小,找到他的命门所在——若咱们将那唤作樱秦的小娘子握在掌中,不怕他不肯放咱们走。”
程云亭颌首道:“正是此理。明日将计就计,若能一见那奢海,更是饱了眼缘了。”他心中总是惦着那一片蓝,虽听九商道那海底尽是尸骸,却还是想一观。
二人自歇下不提,第二日早早起了身,闪身出了芙蓉庄,静静蜷在古木圈的一角处,候着彦纥到来。
“笃、笃、笃……”昨夜间九商同程云亭本就不曾歇好,正拥在一处阖眼歇憩,便听到不远处又传来那已然十分耳熟的敲击声。九商心中诧异樱秦怎地这般勤快,方掀了掀眼皮想作声,却听到身侧程云亭悄声道:“莫要作声。”
九商把眼细细地睁开一条缝,正瞧见不远处彦纥那张阴沉沉的面孔。似是觉察到了九商的目光,彦纥微微转了头,眯了眼瞧向拥在一处的二人,又放佛被刺痛了一般扭过头去。林中的樱秦已然换了一身翠衣,在幽凉的树影中端坐,姿态雍容,无可挑剔。她如女王一般将裙裾仔细展开,松松地覆在肥厚的草茵上,九商甚至一瞬间都有了些错觉,放佛这片古木圈便是一个小王朝,而他们皆是樱秦的臣民。四周风声皆止,安静如斯,只有那碧色石章同绢帛相击之声,如同潺潺溪流一般一刻不停地传入耳中。
彦纥同樱秦皆无动静,放佛九商同程云亭二人不过是树木上的一滴露珠。九商趁着彦纥不察,缓缓探手打算将月华簪收入袖中,一摸之下竟摸了个空,心下一凉。她忙忙在识海中对白凤树道:“可瞧见了我的月华剑?”
半晌白凤树闷闷道:“芙蓉庄中并不曾见。”九商这才忆起昨夜在奢海底四处寻路无门时,许是骤然听到了明之的《凤求凰》难以自已,许是在海底瞧见了一抹黑影瞬时被惊到,竟跌跌撞撞地将月华剑留在了奢海之底。
彦纥心中抑郁难当,今日樱秦醒来,竟是半点都不想理会自己,比之平素更是冷若冰霜。想到昨夜里闯入奢海禁制之人,他无意识朝那小娘子瞧去,正瞧见她悄悄将手探入发髻,似要有甚小动作,心下更是不快,又升起些异样之感来——若昨夜在奢海中的人便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如今她该多多庆幸才是——若非自家手下留情,她哪里能安安稳稳坐于此处!
瞧着身侧樱秦那那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更甚平日,彦纥忽然觉着一股无名怒火在灼烧。若不是对方强闯入此境,樱娘定不会如此冷落自己!彦纥放佛为自己找到了极好的说辞,猛地起身朝九商同程云亭处走来,冷哼一声,道:“昨日在此处可歇得痛快?”
九商同程云亭对视一回,皆沉默不语——若这古木圈中在夜间有甚古怪,他二人却又不知,只怕会教彦纥起了疑心。彦纥见二人默契十分,并不肯答话,心中更添烦恶,恶道:“我教你二人好生伴着樱娘作耍,你二人可思量明白了?”
九商温和道:“若是能陪着樱秦小娘子,明之同我自是甘愿的。”程云亭亦暗自在心中道,若能瞧见那奢海,亦算替师傅圆了一桩心愿。
彦纥并不去理会九商的弦外有音,只是道:“樱娘平素里寅时起身来此处,申时回寝殿……回去休憩,你二人好生伺候着,若教樱娘能笑,我自有赏!”他口气虽恶,气势却在樱秦平静无波的眸光下低了下去。樱秦听了他的言语,竟不置可否,也不曾蹙眉。彦纥心中暗道一声庆幸,抓起身侧那张沙榆弓,走到木圈一侧睥雄树旁,那估有双人抱粗细的树微微轻响,恭恭敬敬侧开身子,让开一条道来。彦纥又回首瞧了一眼樱秦,到底还是大踏步行将出去。
彦纥这一走,古木圈中的金乌光陡然皆亮堂了几分。九商悄声道:“明之,你说这里头的树……可会是彦纥的耳目?”白凤树的本事,她同程云亭都见识过,白凤树当年在鄂华岭之上,只要叶子能达之处,皆可探察一番。
程云亭低声道:“这只怕先前那唤作‘睥雄树’的,不是甚么凡品。九商,你可还记得先前你我二人在这古木圈中遭袭之事?”
九商微微颌首,又听程云亭在耳侧道:“樱秦是个万事不管的性情,若不伤到她,她定然不会出手抑或求救。可当日樱秦还不曾出声求援时,咱们已然遭袭,那彦纥更是迅速赶来,若说此间设了禁制,当初亦被你我破开不少,问题定然还是出在那株树上。”程云亭喃喃道:“若是能将那树放倒,出虎啸岭定然不难。”
九商闻言悄声道:“咱们还是莫要乱来。不若悄悄等到了今日申时,若能随着樱秦一道出了此处,并能瞧见奢海……”
程云亭苦笑道:“那彦纥只怕不肯将你我二人引到那处去。”九商不解,却亦不再问,只是道:“务必想个法子再回奢海一趟——月华剑只怕落在了奢海中。”
程云亭先是一惊。他自晓得月华剑之于九商不啻于炼丹房之于自己,忙道:“这个自然。”他二人在古木圈中一侧低声喁喁,樱秦亦不管他二人,只是自顾自地在绢帛之上缓缓敲击。
九商不动声色,念动口诀召出自己的分身来,只见一只淡金色小狐欢喜蹦跳,来到樱秦脚下四处转圈儿。樱秦手下节奏明显一滞,九商心中暗喜,知晓樱秦心中喜爱自己这具分身,虽自家稳坐不动,却由着那小狐在樱秦面前撒娇卖乖。难得樱秦一手瞧得好章,却还能腾出半边眼来盯着那小狐四处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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