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闷不吭声的发出了不知是第几道的叹息,把头朝铁窗上重重撞击了不知道多少下之后。
忽地,视野里一阵大亮。耳畔,听到了外边有门扉被打开的声音,还有一阵熟悉的脚步与香气随同着飘袭了进来。定住视线痴望着,不下片刻,便有道雪白的身影走到了铁窗前,满目不悦的冷色。
“你还要伤心多久,才停下地府的这阵雷雨。忘川河里的水都涨到淹没了黄泉道,害得本大爷天天顶着厌恶的雷雨去治水。十殿阎君那几个无能的老头,也被这鬼天气弄得越来越的耐性不佳了。”
谛听身在铁窗外,冷冷不悦的说完这句后把我阴气森森的望着。摆起的眼神,似在等我开口求饶。可我的心仿佛已死了一般,身体不论哪处都在剧烈的疼着。纵使想开口求饶,也发不出一个字符。
只能声声哽咽,满目凄楚的朝他无言的久久望着。
如此沉默了一阵,谛听终是冷哼一声。一个抬手退居到了一边,任由他身后那名貌丑的男鬼差如花,拿出锁匙走上前来把铁门打开。并牵着我的铁链,把我带出了十九号监牢的外边。
外边依旧落着大雨,滴滴答答湿漉漉的。谛听眉头紧皱,似乎对这样的天气非常厌恶。
一手举着红伞,一手提着我的领子来到了一个庭院的中央。
庭中几颗枯木下的满地彼岸花,也被连日来的雨水浇打得怏怏的,碎裂了数不清的红色残瓣。
我被谛听抛落入了幻灵池子里,很快的,被十九号里众鬼撕裂了半边的头皮重新长了出来,被咬掉的鼻子也长了出来。缺口的嘴巴,也再度长全了。被折断下去的一只臂膀,也再度神奇的恢复了。
无意中仰上一眼,见谛听唇角往上勾起了一抿弧度,俯下一把将我捞了起来。
依旧是把我提着朝某处而去,又是一番兜兜转转,经过了若干滴雨的廊檐,我们来到了一间屋子的门前。谛听抬脚踢开了门扉,一把将我扔在了柔软的地面。室内的摆设,无法形容的极致奢华。
收回观望的眼神后,我趴伏在室内的地面,不明所以的把门外站着的谛听望着。
却见谛听,似厌恶的一把朝天丢开了手中的红伞。掀拂着衣襟下摆的走了进来,并越过了我的身体,径自的躺上了那张圆圆的巨大床榻上边。等了久久,这才把身体转过来面朝着我不耐的低吼:“蠢货,还愣着干嘛。柜子有干爽的衣物,快点换上。在本大爷没反悔前,用最快速度的滚上床来。”
我张大嘴巴,对他这番言语疑惑。傻傻的看着他满目高贵不可侵犯的,再度掀开了衣襟的下摆。
露、露、露、露……露出了他那一条雪白蓬松的巨大兽尾来,还一摇一摆的,似在对我召唤。
在这瞬间,我已死心蓦地复活了过来。从地面“嗖”的一下窜起,奔去衣柜拉开,扯了一套出来跑到屏风后面,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也不管这件袍子长宽是否拖地被脚踩,就猛的朝床榻扑了上去。
一把就抓住了他卷过身子前面的一条雪白蓬松的兽尾,把脸凑了上去,不断的摩挲再摩挲。
终于也是感动得傻傻笑了出声,并仰首叹息般的呼出了一口浓浓的难闻黑色雾气。
惹得谛听不悦的捏住鼻子转过面去,嗡声嗡气的冷道:“这是本大爷的底线,满意了?”
我自然是连连点头,屋外哗啦如瓢泼的大雨,也在我点头之后,变成了细细缠绵的小雨。
室内的浮躁,也为此骤降。谛听也再度转身过来,把我怀中的兽尾扯了扯:“别抱这么紧,本大爷……也会不舒服的。连着这些日子以来,被你这蠢货叨扰得都没睡好,现在本大爷可是要睡了。”
这句过后,谛听扬手掩唇倦怠深重的模样。遂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似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我,得到了这条尾巴的抚慰。一时兴奋得难以入睡,变换着各种姿势与力道,把这条尾巴久久揉弄。其间,谛听几次掀起沉重的眼皮,不悦的咕哝:“……别……这样,本大爷也会难受的……”
但我已玩到忘形了,抱着就是不松手。直至精疲力尽的那刻,也跟随着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睁开双眼时,谛听已在我之前醒了。单手撑起着头,带着深深倦怠的把我望着。满榻锦被间,都散乱纠缠着我们的黑发。而且谛听的发顶上,还露出了两只雪白毛茸茸的狗狗耳朵来。
我好奇的扑过去,想要摸一摸,却被谛听抬手给重重的挥开了。
不介意的笑笑他的小气,我又把脸在他的尾巴上狠狠的揉了进去。再扬起,想说些感激的话。
却见他神色有异,喉箍滚动了数下,避开了眼神黯哑道:“本大爷还是第一次见到睡觉打呼噜流口水的女鬼。一夜间就蹭了本大爷满身的口水,脏死了。还不松开你的爪,让本大爷去沐浴一番。”
闻他此声,我大感焦急,忙扑起的把他压在了身下:“别别别起床,我在十九号里也是多少天没睡觉了。现在正好,咱俩抱在一起补眠吧。”这句焦急而落,我更是把他的尾巴揽得紧紧的不松开。
谛听神似无奈,不悦起眼神扯了扯自己的尾巴:“睡觉梦时,若再扑来本大爷的怀里……”
“不会不会,你安心的睡吧,借出你的尾巴给我抱着就行,我保证不侵犯你身体的其他部位。”
此声落灭,室内又归于了安静,只闻窗外的阴雨连绵不绝。
然而,这一睡,我与谛听硬是赖在床上足足十天没有起身。衣袍与发,都是颓废的混乱。
在第十天里,窗外又是破空的炸落下了恐怖的电闪雷鸣,瓢泼的大雨又是哗啦的落个不停歇。
谛听烦躁扯去了我怀中他的尾巴,朝我冷声不悦的怒道:“不是都已经让你抱着本大爷的尾巴,补眠这么多天了吗,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愉快的?”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愉快的,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在昏睡的第九天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片桃花林,有一个小家伙。
他貌似还只有几岁的大小,匍匐在我的背上。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只觉得很亲很亲。
然后梦境又转至了一片黑暗的山脉,有那么道声音凄厉在喊龙母龙母的,实在绞疼了我的肺腑。
于是,因我心境混乱而落下的这场不绝的大雨。把酆都城内的街道,也淹没了。
鬼兽们的哭声嚎叫,也越来越疯狂得无法抑制。地府里的最高统治者,十殿阎君,终于召见了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庄严的大殿,我俯身跪在了殿中的圆桌前。在不得令之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谛听假意的咳嗽,谦和着声音,给我介绍身前十个老头的名讳与职称。
不过很可惜,他们的名讳与模样都太过的复杂了,我一个也没能认真的记住在心上。
只闻头顶上方,有道浮躁的指责落下:“大胆龙鬼,你可知罪?至你下来,地府无一日安宁。”
跟着,又有另一个阎君殿下,却是朝谛听急道:“谛听,地藏王不在,你到是认真的为地府尽点绵薄之力啊。怎么连这么个龙鬼都安抚不了,还让她魄中的戾气越来越重起来?你说,该怎么办?”
“两殿,先消消火。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龙鬼,而是该想想怎么应对神族的复兴与仙界的事情。这只龙鬼既然谛听安抚不了,那就用追魂锁锁住,先投入轮回道。等查清楚了,再解决也不迟。”
殿中谛听,似对这句颇有微词,忙拱手咳嗽气虚的应答:“十殿……再给谛听一些时日。自然能让这龙鬼流下一滴眼泪,化解了她魄中的深重戾气。”谛听的这句,大大的折损了他平日里的傲气。
十殿阎君默了,窃窃私语了一阵,终于也是有谁不悦的捶打着桌面的怒道:“谛听,我们现在烦恼的不是这龙鬼的出处与处置的问题,而是神族与天界,你懂吗?让这点小事也闹得地府不宁,是你失职了。俗语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你趁着地藏王不在的这些年里办砸的事情还少吗?我们十殿阎君看在你主子的份上,对你也没有过多的追究。你无需再狡辩了,还不赶快带着这龙鬼去轮回道……”
这番指责怒落,轮到谛听默了。仰首挺得笔直,神色苍凉,仿佛没有存在意义的自嘲一笑。
时至此刻,我方体会到我与谛听的渺小与身不由己。眼看着谛听,捏紧着拳头,似欲泣泪。
同床共枕了十日,我实在不忍心。骤然起步,奔向了听谛听,朝十殿阎君俯跪的叩拜道:“龙鬼知罪,这就去轮回。”说罢这句,我起身牵起了谛听冰冷颤抖的手,飞奔出了让人窒息的十阎殿。
眺目远望一眼,阴雨延绵坠落里的山脉。山峰挺拔如刀,高耸险峻,刺穿了漆黑的云海。群群蜿蜒而下的山脉中,幽蓝色的鬼火万千。在这阵阴雨里,也怏怏的忽明忽灭着,似提不起精神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