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吴书来神情莫明地去储秀宫宣完旨,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皇上发了一道奇特的旨意给皇后那拉氏。
圣旨上说,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应当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和气度。
所以,那拉必须肩负彰显皇室风采,凸显皇家尊荣的使命,在任何正式、非正式场合,都必须身着皇后礼服,包括但不仅限于,每日接受妃嫔请安、给太后请安、接见命妇和参加祭天大典等。
一时间,紫禁城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紫禁城偶像
此圣旨一出,六宫一时哗然。
令妃听了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皇上这么讨厌那拉氏,应当不会给她这么大的脸面啊?
可是……难道……?
在本宫不知道的什么时候,这个该死的皇后突然间得了宠?听说她前阵子也学着本宫堵皇上来着……
“嗤!”
令妃对此鄙视不已,哪有那样堵人的?
皇上前脚刚出乾清宫,她后脚就带着十三阿哥堵了上去,想到那次在御花园她无意中看到的情景,令妃就想爆笑出声。
而且,什么皇后,什么高贵,我呸,还不都是捡本宫玩剩下的!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本宫总觉着,皇上这次旨意没那么简单呢。
令妃能从一介洗脚婢一步一步走到四妃之一,力压后*宫三千佳丽,成为皇帝心里的头一份。
毕竟是老谋深算惯了的,她决定按兵不动,而永和宫的纯贵妃苏氏却捏断了手里的佛珠链子。
皇后尊荣!又是这XX的皇后尊荣!
一向温婉文雅的纯贵妃忍不住爆了粗口。
九年前,就因为这几个字,本宫的三阿哥被打落尘埃,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抑郁不得志,龟缩在府里。本宫也从此退出了六宫争夺,一心闭门礼佛,不问世事。
本宫真恨呐,恨这世间不公,恨这狗屁的“皇后尊荣”!
佛珠四散滚落,一颗一颗滚落的,都像是她心头的血泪啊。
被这份天降神旨所误导的,还有咱们广大的紫禁城劳动人民。
他们在频繁的交头接耳中,屡屡提及到这件事,换回一个个惊诧的眼神,或者是衣袖之中藏着的各式的贵重物品。
张巧朵可不就是其中一员么?
这几日,受到令妃刻意关照的张巧朵终于在王姑姑的眼皮底下成功吃上了一顿饱饭,也没有再挨打,倒是蛮顺利地提早完成了当日的训练任务。
她夹着一肚子苦水,她找到了隔壁院子里的赵福儿。
知道赵福儿离她也就一墙之隔的距离,其实是在王姑姑赶走了几个犯错特别严重的宫女,张巧朵她们一拨人终于被允许可以跨出这个院子的时候。
那天她远远见到赵福儿一眼,正想要悄悄走过去和她打个招呼,却又被见锋插针折磨她的王姑姑给逮了回去。
那变态的王姑姑盯她总是盯得特别紧,每天的训练总也完不成。总要折腾到半夜。是以张巧朵总是找不到时机去和福儿倾诉一下那堆积在心中日久的苦闷和愤恨。
“福儿,福儿,快出来,我来看你来啦——”
“巧朵,你今天终于不用训练啦?”赵福儿听到喊声,赶紧拉着张巧朵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嗨,别提了,那个老妖婆,我诅咒她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也投不了好胎!”
提起这些日子的悲惨遭遇,赵福儿就是一阵怒火中烧。
“你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姑姑啊?”
赵福儿,抓住张巧朵的手,将粗布的袖子往上撸,露出了手臂上一片片纵横交错的伤痕,忍不住地鼻头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
“好啦好啦,咱们今天不提她,好不容易我们能聚聚,说点开心的嘛。”
张巧朵最不愿意见到别人哭了,面对红了眼眶,像只兔子似的赵福儿,她有些手忙脚乱,赶紧岔开话题。
“开心的事?有什么开心的?”
福儿果真被引开了注意力,开始皱眉苦苦思索起来,可是,好像自从进了宫,她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开心的事情,整天训练都是枯燥而痛苦的。
“呐,别皱着眉头啦!笑一笑嘛,你这样像个老太太似的。”
张巧朵伸出手指抚平赵福儿的眉头,“呐,你听说了吧,皇上给皇后娘娘一个天大的恩宠呢,允许皇后娘娘每天都穿皇后礼服呢,皇上对皇后娘娘可真好。”
张巧朵开始分享她在挨罚的时候听来的八卦,心里开始向往起来,要是我能去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就好了。
“是吗?”福儿倒是还没有听说。她不自知地又蹙起了眉头,阿玛不是说,皇上最喜欢的是令妃娘娘吗?
“可是,我听说,令妃娘娘才是最得皇上喜爱的妃嫔呢。”
心中无解,赵福儿还是弱弱地提出了疑问。
“令妃娘娘?拜托,福儿,皇后娘娘那可是一国之母啊,岂是令妃这样的妃子能够相提并论的?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啊,阿玛说的。”
福儿一阵委屈。
“那是你阿玛消息不准呐,相信我吧,皇后娘娘才是最值得我们崇拜的,她是我的偶像啊。”
张巧朵神情一阵梦幻,她对去储秀宫伺候皇后心向往之,赵福儿虽然有些怀疑令妃还是最受宠爱的妃嫔,但也找不出证据来反驳。
两人正在耳语,远远地有个声音在唤张巧朵的名字。
张巧朵连忙站起来,挥挥手绢,“我在这里啊!”
那人看到她,小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原来是张巧朵旁边床位的红藕,“巧朵,你在这儿呐,我找了你好久。”
“什么事啊?”张巧朵一阵紧张,可别又是那变态王姑姑又想出什么招来折腾本姑娘了吧?
“王姑姑被调走了!”
“什么?真的?”
好大的惊喜啊,张巧朵直接被震住了。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张巧朵怀疑起来。
红藕一阵气极,“谁开玩笑了!新姑姑都来了,我是好心,才想着让你早点知道这个消息,你却不识好人心!”
她语带控诉,“不信算了,我还要回去给新来的姑姑磕头呢,你爱信不信吧!”
“啊……?”
张巧朵向来嘴快,从来都是堵得别人开不了口的她,第一次被别人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福儿,我得赶回去了,下次再找你啊!你也要来找我,别忘了呀!”
张巧朵一拍手掌,飞快地追了上去,边跑还边回头嘱咐了一句。
折腾不死你
天色还很黑,黑漆漆天幕还见不到一丝曙光。
储秀宫后殿丽景轩里,微黄的烛火静悄悄地燃烧着,门帘偶尔拉开,些许迷路的微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带动着小小的火焰小幅度地舞动几下,在窗纸上映出点点摇曳生姿。
“快,红染,你去把娘娘的朝褂朝袍找出来。碧喜,你去将朝冠理好,首饰配齐啰。红萃,你快把娘娘大妆要用的胭脂水粉准备好,别拿错了颜色。”
碧蕊极力压着嗓门,不停地向三人发布着命令,三大宫女被指使催促得团团转。
“碧蕊姐,你先让我清醒清醒好不?你看看这天,这不还早着呢吗?”
红染揉着眼睛,手忙脚乱地将帕子系在宫装的襟口,看看帘外黑沉沉的天色,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怨了起来。
“早什么早?”
碧蕊气结,“你这个不醒事的,你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吗?”
“知道呀,不就是要伺候娘娘穿上大礼服,画上大妆吗?初一十五接见命妇也穿啊,我又不是以没伺候过,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起来?”
“为什么这么早起来?你长脑子了没呀?”
碧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初一十五接见命妇和今天早上能比吗?初一十五不用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命妇们也来不了那么早,才能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装扮,可是今儿个得按照平常的时间来,先要接见各宫小主,然后又要带她们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不早点起来,你是想让咱们娘娘落下个惫懒的名声吗?”
“啊?”
红染才意识到,顿时感觉不妙,“那……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每天都这个时候就起来?”
“那可不是吗。”
碧蕊叹了口气,伸手将红染往内室推去,“快去准备朝袍朝褂吧,我去请娘娘起身。”
储秀宫内室,那拉两眼半眯半睁,任四大宫女们扒拉着,像木偶一样,艰难地穿上了礼服,又被按在梳妆镜开始了涂脂抹粉。
“啊——好困啊——”
昨晚上,那拉总忍不住反复琢磨皇上这旨意背后的意思,一晚上都没睡个囫囵觉,现在眼皮老要打架,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往下扒拉着,怎么也睁不开来。
那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动作幅度有点大,她脑袋被这动作带得微微往后仰,沾了胭脂,正要给她抹上的红萃手一偏,红艳艳的胭脂便拍到了下巴上。
“哎呀!”
红萃无奈极了了。
她赶紧抓过小宫女们刚刚拿过来的,洗漱洁面用的热毛巾子,捏着一角轻轻地抹掉了下巴上的一团红,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