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朔隐抬起锐利的金色妖眸看向远方,迎着月辉的方向,一个黑羽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黑羽一动不动地站着,既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姿势,也没有说话。
朔隐嗤笑出了声,诡异的笑容逐渐放大,随着他指节不断地捏动,花瓣在他手里折来折去,流出少量粉色汁液,点在唇间尝了一口,滋味似乎还不错。
与黑羽对峙了好长一段时间,朔隐魅惑地抬了抬眸,丢下那朵烂掉的花不去理会,往墙边懒懒地一靠,单手指了指眼前的黑羽:“英招,你还打算保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黑羽一把扯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英招撇撇嘴道:“殿下,我也是很不愿意啊,就怕那群阴魂不散的黑羽还在附近。” 当间谍真是麻烦,这种事还是冥离在行多了。要是冥离没有受伤,横竖也不用他顶上。
听从朔隐的命令,将先行探路的黑羽击杀,素练最先看到的那个黑羽,便是英招假扮的。
“哦?”指端拂过英招清俊的脸容,朔隐幽幽地凑近诡笑,金色眼珠转了转,劈指为掌搁在英招喉间的致命部位,眸光一冷:“英招,你这个样子一声不吭的可不好,倘若不是我认出了你,不小心错手将你杀了,那样,就可不好了。”
英招三五下出去上身黑羽的劲装,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傲然说道:“我追随殿下这么久了,阿隐你的实力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你怎么可能认不出我?!”
朔隐冷冷一笑:“英招,你可莫要对我这么自信,说不准哪天我真会抑制不住体内的魔障,失手将你杀了。”
接过朔隐递过来的红色外衣,英招随手往肩上一披:“阿隐,你又在开我玩笑,只要是你的命令,让我死都行,我有何足惧?”陪伴殿下走过幼年童年,这个男人从未将他当作下属对待。
他不知自己能不能称得上殿下的朋友,但他绝不是只能低头臣服主人脚下的仙奴。
这些年来,他很清楚朔隐的秉性,同样是对面对绝境,朔隐总有着绝处逢生的手腕。否则以一族无权失势太子的立场,真不知该被人陷害死了多少回了。
过来挑起英招的下巴,朔隐偏着头眯了眯眼,漠然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黑羽十七。”
“来做什么?”
“不是来杀姑姑的,用的也不是仙法,倒像是一种封印邪术。”
朔隐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哼,连邪术使出来了,看来天君真的已经老了。不管他们是来做什么,全杀了!”
“是。”英招跪下垂首,“那兵马方面?”
朔隐冷笑一声:“这些事可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今夜姑姑必然会将司狱权归还于我。”探出玄袖下修长的手腕,朔隐顺势将英招扶了起来,俯仰之间,有着无畏于天地的自信与从容。
他与曜魄不同,司狱权对曜魄来说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对于手中没有任何实权的自己,没有了司狱权,则会寸步难行。更何况司狱所里的人,都是这些年来他费着心思从各处搜罗来的奇才,曾经布下细密交织的关系网,岂容得一个突然闯入姑姑身体的不速之客给搅乱了?
那时候那个女子横竖都挖着心思想制衡他和曜魄的势力,他便主动让出权利,是为了今后重新拿回来留着余地,不过是变着样子的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用最小的牺牲换最有利的结果,才算胜得其所。
他的手里已经没有实权,司狱则是他能够握住的最后稻草,又怎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拱手让人?
英招领命而去后,朔隐独自沿着夜色行走,在走过一波深潭前停了下来。
月光将潭水照得清浅明亮,他拨开半尺高的绿草俯过去,挑开额前的碎发,波光粼粼的水面清晰地倒映出他妖艳无比的容颜,以及眉心的那一点……朱砂。
这枚朱砂是天君以黄龙之血封印了他全部修为留下的痕迹,但近来朱砂竟有了淡去的迹象。体内仿佛有一股奋之欲出的力量。一直以来,天君要除掉的目标竟不是姑姑,而是他,竟然连不轻易出动的暗之武者黑羽都派来了。
朔隐缓缓将五指收拢,那里面仿佛掌握着天地。究竟是什么样恐怖的力量,天君竟逆天而行不惜降下邪术也要将他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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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魄掀了掀衣摆,起身走向窗边,抬头望着外面苍凉的月色,温柔地道:“姑姑,你开出的三个条件,我一个也做不到?”
素练想了一会,抬了抬眉:“怎么说?”
曜魄轻轻地笑了笑:“从前姑姑贸然将司狱权交予了我,可曾问过我愿不愿要?”
素练皱了皱眉,轻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姑姑可曾想过朔隐为何那么轻易地变交出了司狱权?他并非是不想要,而是有足够的把握,谁也动不了他手底下的人。”察觉大风吹来的凉意,曜魄探出手阖上了窗,幽凉叹道:“司狱所里的人大多是跟随朔隐已久的心腹,即便我拿着姑姑给我的司狱令,他们也未必听从我的调派。”
换言之,即便曜魄手里有司狱令,也调用不了人马。因为掌管着司狱的人不是朔隐,不管是谁拿着司狱令的人,他们皆不肯服从。
好厉害的手腕。好衷心的死士。
素练扬起眉毛,冷冷勾起唇,朔隐让她来找曜魄的目的不在于调兵,而是要她了解一个事实,即便握着司狱令又如何,除了朔隐他本人以外,谁也调配不了司狱的人马。
好,很好。素练一甩衣袖,愤然而去。
是夜,长林丘最高仙邸便颁出一道任命,朔隐重掌司狱,曜魄归于理事,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风波平息。将他们恢复原职之后,便再也没有案子发生。黑羽就好像化为尘烟一样,毫无征兆得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了。倘若没有朔隐阴毒的手段,也制不住犯罪的蠢蠢欲动。
长林丘就是个小社会,人才就应该放在对的地方。用对了,就和谐了。
然后在某个归于宁静的傍晚,素练突然接到了两个急报,打乱了好不容易刚平静下来的生活。
第一个,上头传来的消息,度劫将要开始了。
在正式度劫到来之前,全体学员必须到凡间历练一趟,打个比方,这就类似迎接某场大考前的模拟考试,难度大多比正式考试要容易一些,旨在适应考场上凝重紧张的气氛,以防止发挥失常。
这场“模拟考”将在几天后开始进行,学员下凡时法力暂失,将作为凡人去完成一个指派的任务。这次考试可以选择几个人组团,或者选择独立完成,由司劫神官随行护佑他们的周全。
但是在北庭这里,可没有几个仙人愿意素练同行,毕竟度劫转生的人家已定,横竖都无须再以美色巴结姑姑,而素练也巴不得他们别来麻烦自己。
要让她护佑他们?遇到险境,她的那一丁点法术能救自己就不错了。
然而作为司劫神官,素练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随他们下凡,在与朔隐讨论了半日之后,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
朔隐与曜魄组成一队,素练随行,朔隐那边会带上英招保护他们的安全,曜魄那边并不打算带人。素练自己这带谁,则还没有确定下来。
暂时是四人成行。
第二个,素练收到了苍帝的邀请,见面的地方是在苍帝凡间的院落,字条是捆在雀鸟的腿上送来的,白色字条写上飘逸清爽的字体,让人犹如嗅到了青草一般逍遥自在的气息。
他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据说苍帝多在凡间游走,救济苍生,很少受到天界规矩的约束,飘逸洒脱,大有且行且听流觞曲,我自逍遥驾鲲鹏的意味。
拿出笔墨,给苍帝写了封复信,信里附上见面的时间,将信纸折好交给银心寄出,素练想了想,拔腿去了离珠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呼,总算排版完了,明天会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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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练之所以来见离珠,除了要将下凡后仙邸的事务暂时先交给他负责以外,同时她也是来见一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掉的人。
修武住在离珠这儿也好些日子了,从前是因为他内伤加着外伤,怕拉动裂口不便挪动住所,离珠便从外面拾掇了张板床并排放着,一人睡一张榻子。然而久而久之下来,修武的创口已然全部愈合,但仍不见他搬出离珠的处所。
素练含眉笑着,觉得很有意思,莫非住着住着他们便觉得两个大男人住一间屋子,也是件顶有趣的事。
虽然离珠的确比女子生得还美,记得修武初次见到离珠时,还误以为他是个女人,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正所谓无误会便不成书,现在看来两人的感情倒是进展的不错。
素练拉了张凳子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灌下,顿觉肠胃都给滋润了一番,才满足地开口道:“离珠,我不在的这几天,长林丘内的事务都交给你处理了。毕竟掌势的都不在,朔隐和曜魄手里掌管的一些东西,也劳烦你一并看着,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你便即刻让白泽来与我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