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他投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花以怜微压秀眉,下意识地往封衣遥身后靠了靠,而封衣遥见杨进宇呆呆盯着花以怜不语,不由得握住佳人的芊芊素手,佯作低咳提醒。
杨进宇这才惊醒回神,发觉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同时心中暗暗纳罕,看他们衣着打扮,倒像是主仆二人,但举止间又格外亲密,一时竟有些猜不准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他启唇逸字:“大恩不敢言谢,还请阁下能赐告姓名居处,改日必将登门拜谢……”
封衣遥摇头回拒:“江湖无名之辈,名字不提也罢,我与拙荆漂无居所,杨兄这番心意在下领受了。”
杨进宇暗诧,原来他们二人竟是夫妻,拱手作揖道:“阁下出手不凡,言谈气度都非常人可及,不知此行一路,可是也要前往龙云岭?”
封衣遥淡淡道:“恐怕杨兄弟误会了,我们此行另有要事要办。”
“哦……”杨进宇有些出乎意料,点点头。
封衣遥思念一转,不禁问:“这些年我与拙荆四处云游,很少涉足江湖,适才我听杨兄在客栈所言,四大门派邀请群豪共聚龙云岭,可是江湖上出了什么大事?”
杨进宇闻言颔首,正容道:“不错,二位久未踏足江湖,自然不清楚眼下事态大变,如今邪魔妖道纵横,短短几年内,已先后灭掉庐华、平阳、天霄三大门派,若再任由此等妖孽继续猖狂下去,江湖必将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因此为了避免再殃及残害其他武林同道,琼门、寒沧、靑元、横山四大门派已决心联手,召集天下英雄,共同除魔卫道,对付那西月宫妖女!”
花以怜听得心头砰跳,忍不住追问:“这当中,可曾听过一个叫乔臻的人?”
阳光照射下,她一对秋水般的眸子波光潋滟,如此逼视,直叫人生出目眩神迷之感,杨进宇神智微微恍惚了下,才赶快答道:“当然,铁拳妙师乔老前辈乃是天下武林正义之表率,可惜最后惨遭那妖女肆杀,乔二公子全家遭遇迫害,却并未一蹶不振,反而化悲痛为力量,秉承正义信念,是最先号召众豪、与西月妖女相抗之人。此等精神气魄,无不令人称颂,正是后生可畏,江湖新一代俊彦!”
提此,他言辞激昂,神情兴奋,因他与对方年龄相仿,已是把乔臻当成心目中的英雄,敬佩得五体投地。
花以怜暗暗点头,看来乔臻果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私底下松口气,同时封衣遥的手略一拢紧,显然也是察觉到她的心绪,花以怜抬起头,彼此相顾含笑。
杨进宇转而问:“夫人提到乔公子,可是与他熟识?”
花以怜神情微怔,随即道:“熟识提不上,不过有几面之缘而已,乔家乃武林公认的正派世家,是以我才借故打听一二。”
杨进宇笑道:“那正巧了,这次的龙云岭大会上乔公子也将出席,两位不如随我一道同行。”见他们面露诧异,又立即解释,“这次龙云岭聚会,并非鱼龙混杂,只有收到封柬的人才能通往会晤,由于汇聚了众多的英雄豪杰,也吸引不少各道上的人物前来观望。实不相瞒,我的叔伯这次也收到四大门派发来的封柬,两位若是愿意,可随我一同前往,为讨伐魔道,同出一份力。”
花以怜想到以如今的情况,消灭西月宫将指日可待,因此见不见乔臻,已经没有必要,况且他对自己心存恋慕,更应该避而不晤。
她小心翼翼地睨了眼旁人。
56追忆
封衣遥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只是仍然紧紧握着她的手,让人觉得很温暖,也很安心,花以怜这才知道了,他在等待自己给予答复。
反握对方的手,紧了紧力道,花以怜朝杨进宇开口:“多谢杨公子一番好意,清荡妖气,匡扶正义,乃我武林同道首要责任,但凡有机会,一定会略尽绵力,可惜不巧,眼下我与夫君有要事在身,委实耽搁不得,还望杨公子能将我等心愿传达,待与那妖女决一死战之际,绝不会袖手旁观!”
她声音清脆,宛如翡玉掷地,竟听得人头脑为之一振。
杨进宇闻言,不免心生遗憾,只好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二位,他日有缘,盼能再会!”
封衣遥点点头,与他举手作别:“告辞了。”
杨进宇目注他们逐渐远离的背影,好似孪蝶齐伴,如影相随,毫无缘由的,竟生出一份羡慕之情来。
并肩走在路上,花以怜正讷讷着不知该说什么,封衣遥却提前开了口:“我原本以为你会同意的。”
花以怜吃了一惊,脚步顿住,想了想道:“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就算见面……也改变不了什么。况且,你终究是他的弑父仇人。”
她不想让他感到难堪。
细滑的素手被攥在掌心里,有种熨帖而温软的触感,封衣遥忽然觉得那是自己的另一半生命,一旦握住了,便再也舍不得松手。
前方响起一阵敲锣打鼓,惊天震地的好不热闹,原来是一列迎亲队伍。
路人纷纷退到两旁,花以怜也被封衣遥拉着站在房檐下,身着喜服的年轻新郎昂首挺胸地骑在一匹红花彩饰的高头大马上,神清气爽,威风十足,在沸沸扬扬的街头上显得格外醒目,他不时回首,往背后八人抬的一顶大红花轿望去,眼神柔和得似要滴下水来,蕴藏着说不出的喜悦幸福。
待迎亲的队伍从眼前徐徐驶过,花以怜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封衣遥仍呆呆地伫立原地,出了神地望向队伍行进的方向,那时天光迎照着他的脸,看不清神色是怎样的。
“小怜。”他的声音浮荡在空气中,透着一种细腻的琉璃质感,好听得不行,“方才的时候,你唤我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一语,倒把花以怜听得犯怔,待寻思过来,不由得红了脸,声音细细的,宛如春日里忸怩的黄莺,娇唤出两个字:“夫君……”
封衣遥猛地一颤,陡然转身,将她揽入怀里,心跳得那么厉害,几乎要跃出胸膛。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身子遏制不住地震抖,仿佛在顶端摇摇欲坠的玉器,即将从高处掉落。
“小怜,等到将来……我也一定会像这样,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为妻!”
他抱紧了她,语气坚定,黑邃的瞳孔尽处,更闪烁着比天高海深的浓情爱意!
花以怜呆若木鸡,没有料到他刚刚的出神,原来是怀着这样的心思,眼眶顿时被一股酸楚冲击,红得发胀,同时又混杂着无可言喻的欢喜与甜蜜……展开双臂,也环住他的腰。
封衣遥过去半晌才将她松开,捧起那张娇美的脸庞,想象着她红妆粉黛,凤冠霞帔的样子,仿佛世间一切的风华美景归尽于此,那般的清艳无双,他痴痴地看着,不由得想入了迷:“到时候我的小怜,一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花以怜垂下眼帘,赧然哂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其它的我都不在乎。”
封衣遥神经一紧,内心的那份期盼变得更重了。或许她不知道吧,能娶她为妻,是他今生最大的夙愿。
那一天,会等到的吧?
街巷两旁,小贩们吆喝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冬日里,喷香的小吃冒着白雾热气,显得格外诱人。
“卖红薯喽!又香又甜的红薯喽!”卖小吃的唱着歌似的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嚷着。
花以怜拉着他的手停下来。
封衣遥顺势一望,明悟过来,笑道:“想吃吗?”
花以怜盯向摊子,眼眸里宛如蒙着一层雾气的迷渺,流露出淡淡怀念的情绪:“我想起那年的冬天……天还下着雪,你怀里揣了两块红薯,特地跑到家里拿给我吃……”
那时家里很穷,他穿着破布斗篷,不顾风雪地赶来,两个小人依偎在床边,边吃边笑,纵使日子简单清苦,却别有一番甜蜜。
忆起往事,封衣遥心下怅然,随即二话不说,上前朝小贩道:“我要两……”
“不。”花以怜连忙打断,开口道,“一个就好。”
封衣遥略微疑惑,但见她唇边泛开着浅浅笑弧,也不禁展颜,语调中透出宠溺的味道:“嗯,那就一个好了。”
付完钱,封衣遥刚把红薯捧在手里,就被花以怜夺了过去,忙出言叮嘱:“小心烫着。”
花以怜却顽皮一笑,将热腾腾地红薯掰成两半,伸手递给他:“我们一起吃。”
封衣遥怔仲,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女孩,也是费力地用小手掰开红薯,把另一半递给他,说着:我们一起吃。
路人的眼神都有些诧异,看到他们相对站立,手里捧着薯肉,时不时抬首相笑,吃得那般香甜,好似平生从未吃过一样。
花以怜一时吃得急,被烫得连吐小舌头,模样可爱得宛若孩童,简直让封衣遥乐不可支。
“瞧瞧你吃的。”平日里的她,极少有如此俏皮的样子,看得封衣遥又喜又爱,轻轻用袖子替她拭掉嘴角残渣,动作温柔得能把人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