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是一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背靠着还处在原始生态基本没有人的足迹的莽莽大山,山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山多、树多、畜生多。如果你在村里偶尔发现了一头野性十足的野猪嚣张的瞪着你,千万不要奇怪,四腿畜生跑进村里那是常有的事。在跑进村里的畜生中最多的就是野猪和黄皮子,野猪会伤人,黄皮子会偷鸡,而且听村里年纪大点的人说黄皮子偷鸡有自己的一招:为了防止鸡叫招来人,于是就骑在鸡身上,前爪一只扣着鸡脖子,一只拍它屁股,像赶马一样把它往深山里赶。李观棋对黄皮子的恨更甚于野猪,不光是因为他家那已失踪了半年的两只大芦花公鸡,最主要的是李观棋的一盆花了无数心血弄来的九节莲叫黄皮子慌不择路间给蹂躏的枝散叶落。
别看李观棋才十岁,每天都有三件事是雷打不动必定要做的。第一个件事就是清晨起来必定会到他家小院落墙角下面的小枣树浇上一泡童子尿;第二件事是和大哥李光耀一起随二毛叔打一个小时的八极拳;第三件事就是拾掇一下他那盆九节莲。由此可见那盆观景植物在李观棋的心中份量有多足。现在竟然教黄皮子给糟蹋了,他心中的愤然自然无以复加,心想一个人恐怕势单力薄不足以动摇他二毛叔的顽固规定,便拉上李光耀一起软磨硬泡。
终于,李二毛经不住两个孩子的挠胳肢拔胡子,只好答应他们。
一直以来李二毛反复的教导两个孩子,去山里玩可以,但是不能去十八岭那边十八岭这边正是李家村,另一边便是那茫茫的原始森林,里面野猪狗熊老虎多的数不清,村里的黄皮子大多老窝都在那边。(文*冇*人-冇-书-屋-贼吧Zei8。COM电子书)
山里什么野兽最厉害?没在山里生活过的人可能第一选择是老虎,其实错了,最厉害是成年野猪。所谓一猪二熊三虎,老虎只能排第三位。野猪没事干的时候喜欢往树上蹭,所以长年下来成年的野猪往往皮厚肉糙,普通的猎枪最多擦掉它一层皮,根本伤不了它,碗口粗的树,它一记撞就能把它撞断!
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十五岁,平时一起睡在瓜棚里的那张凉床上,明天就可以进山打黄皮子了,二人很兴奋。
李观棋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来,“哥,你说明天咱能捉到黄皮子吗?”
“能。”
“二叔总是担心遇上野猪,其实野猪有什么好怕的。”
“没事,有哥在呢,哥给你顶着你怕什么!”
“我才不怕,野猪再厉害能厉害过二叔?你家后院里那根木人桩二叔一拳下去就断了!”
“我爸不是怕野猪,主要是你太小,带你去万一要是遇上了野猪或者瞎子,你会拖后腿。”
“凭什么是我太小,哥你不也不准去么以前?”
“呃……”
李光耀顿时语塞,挠了挠头,道:“不让我去是怕你看见了会说偏心不带你一起玩了,其实,我是可以去的。”
“瞎扯!你要能去我也能去!二叔那套八极拳你也就比我稍微强那么一点,你能去为啥我去不了!”
“这个当然。我爸说过武术功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点点的差距也许就是那道生与死的鸿沟,跨过去就生,没跨过就死。”
“啧啧啧——大师风范啊!我说哥,以前咋没见你这么文绉绉的?”
“我打你!”李光耀揭开被子作势欲打,“屁股痒了是不?”
“没有没有,开个玩笑,玩笑而已!”李观棋嘿嘿一笑,小脑袋一头扎进被窝里,没几分钟,呼呼的睡着了。
李光耀今年已经十五岁,隐隐约约已触到了豆蔻年华的外缘。近两年来,以前那个一个人能搅得李家村天翻地覆的小魔王李光耀渐渐的改变了性格,变得日渐沉稳,日渐寡言少语,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有一样没有变,对李观棋这个弟弟的溺爱和纵容。
望着那张稚嫩的熟睡的脸,偶尔一两句梦呓,好像梦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李光耀心中不禁的回想起关于这个弟弟的种种奇闻传说,说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孩子有,说他是雷打出来的孩子有,最离奇的还有说他是外面捡回来的。这个弟弟对他来说比亲弟弟还亲,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哥俩个像是前世就是兄弟一样,血液里燃烧的是一样的不稳定化合物,平时本本份份,安静的像那十八道亘古就屹立在苍茫山外围的岭子,可是一旦疯魔了、变态了、失控了,整个世界都会被他们搅成一滩浑水。
明天就要去打猎了,为什么我的心在剧烈的跳呢……
第四章 十八岭子
你 翌日,李观棋这野孩子竟然起的比他大哥还早,天刚蒙蒙亮便把光耀连拖加拽从床上给弄了起来。你照样跑回院子小枣树上尿了泡,而后叫起起还拱在像猪圈一样被窝里的二叔,三个人照例进行了他们每天都要进行的一项内容——打拳。
李二毛在有儿子之前在世人眼里是个标准的不务正业,混世魔王,村里稍微年龄大一些的人谁提到李二毛这个名字没有不摇头的。十四岁就跟着同村人出去闯荡,东西南北中,内蒙海南新疆东海,倒斗挖坟喝酒p娼是样样不落,砍过人,也被人砍过,浪荡了十余年,滚下一身的泥淖,最后在自我挣扎间偶然看到街角一个襁褓里嘤嘤直哭的婴孩,李二毛心里咯噔一声,一种无形的感觉仿佛化为火将他冰冷的心一点一点的融化,漂泊了十几年才二十多岁就已身心苍老的他终于觉得累了,乏了,想回家了但是人们常说天意弄人天意弄人,结果他在回乡的途中遭到仇家伏击,一条腿被废掉,后脑挨了一刀,后背到处是刀痕,浑身鲜血直流,唯独胸前用撕下的半截袖子拴着一个婴儿,像只狗一样狼狈不堪的爬回了生他养他的家乡。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这些年李二毛在挨打中学到了不少护身的本事,十年前在河北山区一带更是有幸结识了一位走江湖的八极拳老师傅,老师傅便亦师亦友的将一身本事尽教与他,至于他能领悟几分将来能发扬几分那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这也是老师傅在离开前给他的话。
回到阔别十余年的家乡后,李二毛仿佛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像以前那么飞扬跋扈惹是生非,简直低调的不能再低调,整天唯一的工作除了去田里帮他大哥李秀全锄锄草干点农活,剩下的功夫全部用来带孩子了,于是李家村从那以后便多了一个跛着脚背后拴着一个婴儿到处走的邋遢男人。
过了几年,等孩子长到五六岁能满世界疯跑跟人干架了,于是村西树林子里多了两个清晨练拳的人,一大一小,大的一瘸一拐,小的有板有眼。
又过了几年,村西的树林子里又多了一个娃,三个人,大的一瘸一拐,另外两个有板有眼。
时间终于又晃到了现在,还是三个人,还是这个树林子,还是这样的清晨,只不过当年一个只到他腰一个只到他腿的孩子现在却双双齐齐推高了半截,看着两个孩子在拳对拳的比划着谁都不服谁,李二毛眼睛似乎叫一阵风吹进去了,酸酸的,从没有过的感觉……
一个小时后,一切收拾妥当,李二毛便带着二人往十八岭出发了。
十八岭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十八座山头的全称,往苍茫山方向看去,十八道岭,一岭比一岭高,一岭比一岭险,翻过这十八岭才是真正的苍茫山。
如果这老少三个一点一点从山头翻过去那估计一天也到不了苍茫山,所幸的是前人给他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这十八岭子上有一条羊肠小道,是前人祖祖辈辈开辟下来的路。村子里有打猎的习惯,成年野猪、豹子、虎没法猎,一些小的像野兔山鸡之类的却是完全没问题的,这些猎物十八岭到处都是,但是如果想猎一些小野猪、鹿、野羊就必须要翻过十八岭进苍茫山才可以,所以时间久了,这条羊肠小道也自然而然的成形了。
正是上午时分,三人一步一步穿越在十八岭的丛山峻岭中,清晨的阳光一缕缕从茂密的枝叶间的缝隙里钻出来,洒下一地的光影。
光耀擦了擦汗,“爸,你说今天是咋回事,走到现在别说是兔子就是连个鸟毛都没看到!”
“就是就是,二叔,”李观棋从包袱里摸出一水葫芦一通猛灌,“记得上个月我们在这里打了好多兔子野鸡山跳,还碰到一个黄皮子,不过跑的快,估计溜回岭子那边去了。”
李二毛拍拍两人的屁股,催促道,“赶路赶路,管那么多鸟事干嘛,今天主要是去岭子那边抓黄皮子,要是遇到一两个小野猪,嘿嘿,那就赚大发了,黄皮子和野猪在那些皮货商手里很吃香,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的学费就全靠它们了。”
“真的?”李观棋眼睛都亮了,向李光耀挤挤眼,“嘻嘻,哥,听到没,二叔的意思就是今天不打到这两样东西就不回了!”
“比比看,看谁打得多!”李光耀嘿嘿一笑,转身就往岭子深处跑去,一溜烟儿的功夫蹿了很远。
“等等!哥你耍赖!抢跑了!”李观棋大怒,求助似的望着他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