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该感谢创世之神竟将凤凰做成了只不死鸟,好让我在绵延无绝期的宇宙洪荒中,一次次筋疲力尽地死去,又不得已一次次,轰轰烈烈地浴火重生?
树妖还是凤凰,玄女还是墨香,活了这般长久,我头一回对自己产生了些迷乱。药气将屋子氤氲得圈圈驳驳,映得周围的一圈面孔虚虚实实,如梦似幻,就如眼前这个故事,我料不到那开头,也猜不着这结局,有些事情竟荒谬得全无凭依。
“走,云儿,我带你回家。”我的师父,又抑或是我的夫君,东华帝君倪君明,突然一把拨开昊天,满脸伤情地将仍旧怔怔愣愣的我打横抱在怀里。
猛然自棉被里被翻出来,我扭头看见自己拖着一尾金芒四绽的凤翎羽毛,在一派热烈的晨光中流光溢彩,璀璨斑斓,真真好一只瑞气灼灼的凤凰儿。
心中突突跳了几跳:这一切终究不是梦。
在跨过房门时,眼角似是心有灵犀般瞥到了默默立在屋子一隅的昊辰,霎时间,我有些晃神。
仔细数了数,如今离自己涅磐那会儿已过了多日,昊辰他依旧是穿着当晚的那一袭大红喜袍,此时,那金边红线绣印着龙凤呈祥的衣摆上已是沾满泥灰,破旧不堪。而他的神色也好似换了一幅模样,全然没了素日的意气风发,看上去既绝望又颓然。美丽的凤眸里血丝弥缠,两只藏在宽袍下的手攥紧成拳,指骨凸出,骨节泛白,带着隐隐的颤抖。
看到他这副光景,我心中莫名一紧,忽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为我弹奏的那一曲凤求凰。
彼时我满心满怀的幸福与欢喜,只巴巴贪恋着吸取他的柔情与温暖,恨不得摇身幻作一只凤凰,与他双翼俱起翻高飞。
可当时他却紧紧地抱着我,言语间慌乱急切。
他低低地说:“我不要你作那只凤凰,只想你做我一人的……”
那时,我并不通晓此为何意,如今想想,竟是一语成谶。
——沧海桑田,我当真变作了一只凤凰,却再也不能停留在他的枝头上。
且不论我与他之间的一番错综纠葛,单说像我这么只老得连自己都记不得确切年纪的老凤凰,论情分,我曾经一路没皮没脸地追求过他亲生阿爹,论辈份,他也该恭恭敬敬作揖唤我一声姑姑。如此堪堪一棵九重天的大好苗子,竟被我辣手摧花,无端端地牵扯进一场俗世风月之中,因此损伤了其仙根不说,保不成还会令这位太子爷成为九重天上的大笑柄。
弄到今日这步田地,此番,确然是我的罪过。
是以,我窝在君明怀里,十分歉然地对他笑笑,奈何顶着这张鸟脸,我实在做不出一分表情。
这样也好,正巧掩饰住内心那股尚未平息的悸动。
不是没有怅然的。从古到今,有多少上神皆因情爱二字赔了性命,落入无尽的六道轮回。而整整历了两段伤心伤肺又无疾而终感情的我,此时却依旧完好无损,肆无忌惮地在九重天上来来去去。从这一点来看,天道待我委实不算薄。
只是事到如今,甚么背叛,甚么爱恨,种种纠缠皆已如浮云一般成为过往。无论是帝俊,君明,昊天,抑或是昊辰,就在我终究能够放心放胆地去爱的时候,爱,却都已经耗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感冒得昏沉,加之又要挤出这一篇交代前因后果的乏味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各位久等的姑娘们,真真对不住了。鞠躬!
☆、45放与不放
《道德经》曰:“致虚极,守静笃。”
也就是说,宇宙万物乃为道所生,应依附于道,顺应大道,方能逍遥游于万物之间。而欲获得虚空逍遥,则要达到两种境界,一种,是笑而不语,另一种,是痛而不言。
怎奈我终究不是个称职的神仙,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那一袭艳红的喜袍,仍是刺伤了我的眼。
“帝君请留步。”
突然一声沉着的声音,昊辰大步跨到我们面前,身子板遮住了门外大半个日头,只余些许小小的罅隙,让几束白晃晃的光线穿透进来,照在我脸上。
我眨了眨眼,感觉抱着我的双手僵了一僵,又终归平淡道:“辰儿,有何要事?”
昊辰微微垂下眼睑,恭恭敬敬叩首:“九天娘娘虽曾是帝君之妻,但她在作为墨香的时日里也同晚辈生了段姻缘,是以晚辈认为,在事情没有理清之前,还是让她独自留在自己的宫殿为好。”
话方听至一半,我头皮抽了抽,立马震惊了。
心里边委实悲催:我的七舅姥爷嗳,本姑奶奶这档子难以启齿的腌臜烂事,小祖宗你行行好,大可睁只眼闭只眼过过便罢了,何苦来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语道出!难道你老娘没有告诉你,揭人伤疤是要遭天谴的啊啊啊!
风中凌乱的我,抬眼偷偷瞧了瞧昊辰那神情端正大义凛然的木头脸,若不是碍着这辈份身份在,我恨不得即刻扑腾上去一通乱啄,争取在半刻钟内啄死他。
委实可喜可贺的是,君明的道行虽与我相当,人家却显然比我淡定得多,只见他淡淡挑了秀眉,温声道:“墨香不过是云儿涅磐前被封印的一缕精魂罢了,权当一场劫难,做不得数。”
昊辰的脸顿时白了白,继而又百折不挠道:“帝君所言差矣。圣人云,所谓天人,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即使是小小一缕魂魄,也当属九天娘娘的形态之一,不应加以否定。”
此锅一掀,犹如吹响了号角,两人虽面上不动声色,唇上却开始刀光剑影你来我往起来。
一旁的昊天约莫守不住寂寞,待着缝隙也顺势插了话。于是乎,三位男神就着我的去向问题,跟开了个万人大讲座似的,从‘道可道,非常道’,发散到‘生死轮回缘起缘灭’,没完没了说了足有三盏茶之久。
我硬在君明怀里,由头先的额角突突跳个不停,到最后浑身乏力兴致淡淡,一溜子的转变之后,本人甚为无奈地摸索出了个结论:男人若是真吵起来,特么比那女人骂街还要磨叽。
苦着脸听他们理论了大半日,我终于坚守不住挣扎落了地,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你们慢聊,我先回我的南梧宫睡去了。”
语罢也不顾众人错愕的目光,奋力拍拍翅膀,飞快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无奈两千多年没有变回原形,我如今对驾驭鸟翅之事也不免有些生疏,是以一大坨鸟身子摇摇晃晃在半空打了好几个旋儿,方才稳妥下来。
不得不说,凤凰涅磐这事儿委实不是件儿戏,一场里里外外的折腾下来,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
我不知昏睡了几日,再一次醒来时,窗外的夜色尚未褪去,红紫紫的天际还残余了一线灰。
常言道,凤凰呜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眺着地面上才稍稍冒出的一尖儿日头,本上神十分应景地“锵锵”高亢嚎了一嗓子,后,颇为满意地跳下梧桐树。
清晨的空气真真令人神清气爽,我拖着绚丽耀眼长长的尾巴,昂首信步在林间踢踏闲逛,走进院子的一刹那,隔着一大片纷纷扬扬的梧桐叶,不经意地看到那紫灰相间的地平线上,正直挺挺立着一抹甚是熟悉的身影。
我眯着眼睛可劲儿瞧了瞧,待辨清来人后,不由得怔了一会儿。
习惯性地破口而出:“阿……”
可‘辰’字还在舌尖上打颤,又活生生被一口咽进肚子里。
那身影微微一动,又定了半会儿,才慢慢朝我挪来。几日未见,我看他似乎越发地消瘦了,面色隐在几缕雾气中,看得不大真切,可脚下一步一步的,都像是妥妥地踩在我的心窝窝上。
我甩甩脑袋,窃骂自己思想觉悟不到家,为了掩饰窘态,只得低头假装去梳理颈部的羽毛。
堪堪十多步的路程,却像是走了半辈子之久,我强忍住转身逃离的冲动,眼看着一双黑色龙鳞靴渐行渐近,最后终在我眼底站定。那鞋子底下,一叠叠金黄色的落叶斑斑驳驳的,在周围厚厚撒了一地,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看,不知怎的,心底竟起了丝悲凉。
默了半晌,才听得他喉间沙哑地辗转出两个字:“墨香……”
“打住。”我忽地扬起鸟头,正要反驳,却一脑袋扎进了一张忒晃眼的龙凤呈祥的金色绣纹里。
嗷嗷!我用内力暗暗运行了个小周天,才得以平复下来。随即睨了昊辰一眼,扬爪指指他那件灰一块青一斑十分碍眼的大红色喜袍,婉转地这么一问:“你,好像很喜欢这身衣服?”
——知道你成亲,可都尼玛过去几天了,还没舍得换呐!?
昊辰愣了愣,才七手八脚退匆匆了衣袍,露出里面的白色单衣,这下看上去,倒是有些狼狈,又带了些滑稽。
一种莫名的胜利感油然从我心底升起,撇嘴道:“进屋说罢。”
遂抖着鸟屁股一摇一摆扭进屋里,不奉茶也不招呼,拣个凳子也是缺了一条腿的甩给他,斜着眼睛觑一眼,横竖爱坐不坐的意思。
昊辰略带苦闷地瞅着那张断了腿的椅子,踟躇了半晌愣是没下得决心坐下去,只好在一旁傻站着,酝酿了须臾,又缓缓开口道:“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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