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妖 (初锦瑟)

　　但不知这个高人是谁，他定要选个黄道吉日好好的感谢一番。
　　此时却不是聊天的时候。
　　落天扶起绿萝，才刚触碰到她香软的娇躯，他的心间便漾起甜蜜的情愫。
　　忍住吻她的冲动，落天以嫌恶的表情，突然将她推向清风，嘴巴还很恶毒地道：“你回来做甚？既然你心里没有我，何必替我挡那一枪？噢，我知道了，你是怕我找清风复仇，故而以身犯险，想替他赎罪？嘿嘿，你有心了，可惜我看不上！”
　　绿萝脸色大变。
　　她在小木屋苦思一天一夜，终于明白她所想的所要的，不是成仙，不是清风，而是这个嘻皮笑脸、会占她便宜、只喜欢美女的落老妖。她以为他在洞里赶她走，只是因她曾说过只在三百年的话一时气昏头，才会误会她。
　　可现在她冒死救他，得来的还是这样的无情话，她怎能接受！难道老妖真的从头至尾只是在玩弄她，根本没有爱过她？
　　而她，放弃成仙，却是错了？
　　“很好，很好！哈哈！”她强忍心里骤然升起的痛楚，仰天大笑。
　　“老妖，你这是……”知悉一切的十七娘在接收到落天瞪向她的眼中的凌厉与伤痛时，她只得闭上嘴，咽回剩余的话。
　　何苦呢？老妖，你这是何苦？！十七娘在心里幽幽叹息。
　　清风惊诧地看看落天，又看看绿萝，他俩之间的波涛暗涌，他怎会感觉不出。只不过，他的目的是让纯净的绿萝远离不愿为神、甘愿为妖的落疯子。
　　是的，在他眼中，落天可谓是疯子。
　　疯言疯语，举止癫狂，有菩萨不做，偏入妖魔道。受如来佛祖照拂尊崇，这是何等身份与荣耀！他竟不屑为之，这样的人不是疯子，还能是甚？！
　　“绿萝姑娘，清风来时已上告玉帝王母，此时众神俱在灵霄宝殿等候于你。我们……走罢。”
　　“是啦，去罢去罢，都看腻味玩腻
　　味了。”落天极痞地拍了拍屁股上的杂草灰土，笑眯眯地道：“等哪时老妖突然想和你玩十八摸了，我一定上天找你。”
　　绿萝瞪着落天，受着他的羞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原以为，幸得碧水寒羽相助，我能及时追到你，免一场悲痛。原来，你并不曾这样想。幸好，我也未曾这样想。”
　　落天僵住笑，眼中闪过一抹伤痛。
　　绿萝却没看到，她怔怔地望着十七娘嘴角上的血越流越多，最终扬起惨淡的微笑。“十七娘好本事，乌鸦嘴果然是当世最厉害的利器。”
　　可惜，你白救我了，与其受他羞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她始终没说，她像是率真性情，又像是故意的，她抱着精风的手臂嫣然笑道：“清风，我终于可以成仙了！终于可以与你日日在玉阙仙宫畅游诉情了！”
　　清风心头一荡，想起绿萝以往见到他时的娇羞样子，心里很是不妥。但为了不让落天此等妖孽纠缠她，希望她能脱离妖道位列仙班，他还是忍着没有把那种不妥说出来。
　　“走罢！”清风收回银枪，淡淡地看了眼刚刚还争个生死决不罢休的劲敌，正要走，忽又停住。
　　“十七娘，谢谢你！”若不是她，他可要悔恨终生了。“你的伤……很抱歉！”
　　“不用谢谢，也不用抱歉！我只希望萝萝能开心！”十七娘轻叹，努力微笑。
　　“我会开心的！成仙是我的心原，我怎会不开心！”绿萝盯着落天，脸泛冷笑，最后一声清啸，坐上碧水寒羽，直登仙界。
　　走罢，走罢！你能活命，就是老妖的开心！
　　落天痴痴望着人影消失在天际，心底有痛楚，也有泰然。
　　“老妖……”十七娘喊了一声，便顿住了。
　　落姑收回目光，看向她，温柔地道：“若非你，历史仍旧重演，一切努力也会白废。谢谢你，你是老妖的恩人！”
　　十七娘看着他，轻轻地道：“我不知道已经救回萝萝，你何以还要如此？你是我除了萝萝之外，最亲的人，既然你认为如此做是对萝萝最好，我便一定会帮你。”
　　落天震动地看着十七娘，似乎从未认识她似的，良久，他道：“你可愿去我那浮屠世界？有老妖在，没人敢欺负你！”
　　“我来时已得玄女娘娘恩典，永世在玄女庙侍奉，无须上天。”十七娘微笑道。
　　落天愣了愣，也笑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十七娘看着落天，微笑一直未停，心里淡淡地想：但愿你的选择也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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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重于上，灵霄宝殿内，玉帝赐予绿萝仙牒仙禄，正式成为天庭的小小仙娥。
　　或许是她的名气够响，或许是因她曾是落天的心头肉，那些神仙们对她客客气气，就连玉帝也未安排重活给她，只叫她和一众仙娥采采花，摘摘果等极简单的事做。
　　即便如此，绿萝还是感到了不自在。
　　在凡间，无论是在她的东海老窝，还是在浮屠世界，她最大的幸福是睡到自然醒，吃到自然饱，玩到自然累。现在，她必须早起晚睡，虽只是采花摘果，却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能乱走。不论做甚么事，都须禀报王母娘娘，得了懿旨，才能行事，否则便是罪犯天条。
　　当她在玉帝敕封后，肉身已脱凡成为仙体，飘逸清雅，秀美绝伦，成为地地道道的天宫仙娥。她感叹着自身的变化，也庆幸着天条的森严，令她不想也不会，再去思念清风，跟清风日日相对。
　　她真怕他会邀她把臂同游，更怕他对她微笑。每一次微笑，她都会看花眼，把清风当作老妖。实则，老妖的笑要比他的邪恶，清风太过正派，笑起来纵然没有架子，也是严肃正经。
　　——你吃奶呢！你几千年没吃奶了？当我是你妈啊？
　　——我要你当我的坐骑，然后飞遍千山四海，昭告全天下的人妖仙，说我落天是你的亲亲好相公。”
　　她莫名地想起与落天的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被他吃豆腐，又摸又捏又啃的。当时她急怒攻心，又羞又气，而今想来，竟很甜蜜。
　　疯了，疯了，她定是疯了！被落天当面奚落羞辱不够，还自己折辱自己，想那不堪入目之画面，她真是疯了！
　　“我告诉你，我不会陪你睡觉，不会陪你鸳鸯浴，更不会到处跟人说你是我相公！”她喃喃地说着当时怒斥的话，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如今，是他不愿做的相公，是他不要她陪他睡觉，陪他鸳鸯浴。他当着清风和十七娘的面，把她说得如此不堪，他只顾自己喜好，他就没想过她的感受吗？
　　可惜现在再怎么想也已无用。
　　她赌气上天，当真成了仙娥，脱离妖道，爱情和自由随着玉帝的那句敕封，成为埋在她心底的奢念。
　　难道她还能来个不高兴，说不当仙娥就不当仙娥了么？
　　真是可笑，她拼死拼活追求成仙之路，到头来成仙了，反倒胡思乱想叹息连连。
　　“死老妖，臭老妖，我恨死你了。”她忍不住低声咒骂。
　　已在浮屠洞里闭门不出三年的落天本来睡得很沉，突然被鼻间抑制不住的强烈的喷嚏给喷醒。
　　“阿嚏——阿嚏——”
　　他揉着鼻子，惊诧地看着四周，没有人，没有物，是甚么弄
　　得他鼻子痒痒，害他被喷嚏惊醒。
　　这一喷，他睡意已无。
　　“小雀妖，不会是你在咒我罢？”他苦笑，再次揉了揉鼻子。
　　


☆、第四十六回 森森天规

　　三年了,他在这洞里睡了三年的觉,做了三年的相思梦。每次梦里和小雀妖温存，他就会高兴得不愿醒来。这是他惟一能和小雀妖接触的方法了。
　　跃身下床,他走到石壁前,凝望着壁上绿萝刻的字。她在上面清楚地刻写着一年、两年、三年……她的心，果然只想着三百年赶快过去呵。
　　相思令人难受,相思梦更令人痛苦。要不，他去天上看看她,悄悄的看也行。只看她一眼,他便回来。
　　就在他这样想时,他的心头猛地一滞。
　　那年在紫竹林，观音提醒他的天诗竟在此时清晰地出现在石壁上,就在小雀妖刻字的地方，抹平似的，重又刻上。
　　寻觅前尘如意事，忙碌今朝几多情；
　　道是年年度春风，哪堪岁岁别杨柳。
　　重新读此诗句，辛酸渐渐涌上心头。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热烈的爱，执着的相守，换来的只是无尽的生离死别。如果当初他肯听观音的话，或许他就不会陷入这么多的爱，就不会时至今日，尝尽相思苦，离别痛。
　　两千年的前尘事，致令他今朝付出感情，换来天上人间的分离之痛。可这一切，是天意还是人为，他真的不知道。
　　若知道，他定不会跟小雀妖说，他们之间有好大一坨猿粪，也不会阻挠她寻仙，令她迷失在他与清风之间。
　　等等，迷失？
　　落天脑子里似有甚么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未抓住。只觉得那一闪而过的东西，让他的心忽然喜悦起来。
　　不，喜悦甚么，有甚么好喜悦的。落天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那丝喜悦已被心底的痛楚所代替，痛，又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