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咂咂嘴,道:“那便成了,你放心,我看他那模样,也不似是会刻意跟你的元身计较的,嗯,我明儿跟他说,我把你种在这里,你每年记得开几朵花。”
桃木仙大大地松了口气,深深鞠躬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了。”
秀行恋恋不舍地叮嘱道:“休要忘了桃子……”
桃木仙道:“那当然,那当然,绝不敢忘。”
秀行打了个哈欠,道:“那我回去睡了。”
次日清晨,秀行醒来后,依稀记得昨夜同桃木仙的会面,她是个最重信诺之人,生怕晚了一刻,清尊会对那桃树做些什么,便急忙跳下地,匆忙批了件衣裳便跑出来。
她同清尊虽都在后山,却住在两处,两座楼阁,中间以通桥架起。秀行飞快地跑过通桥,一边扬声叫道:“师父,师父!”
秀行跑到清尊所住之处,却见门是半掩的,她轻轻一推便开了,急忙跑进去,左右一看,见榻上空空,屋内亦无人。
秀行大惊,急忙抽身出来,左右端详一阵,正要先去玄宁殿守着桃树,脚步方动瞬间,目光所及,望见走廊尽头,地面点点白色花瓣。
秀行心头一动,向着那边跑去,走到尽头住脚,心有灵犀般地向右看去。
清尊的房间周遭,栽种着一株株的花树,在这片,是许许多多的梨树。此刻梨花绽放,如万堆雪般地拱涌而起。
东风无情,吹落更多花瓣,雪色的梨花瓣落满了半个廊间。
而就在靠近栏杆处,一人正坐在彼处。
只是着一件轻薄雪白里衣,外头斜斜地披着同色的的罩裳,随风微微地飘拂。
花瓣在他周遭上下纷然飞舞,枝头的花儿好似亦有人情,顺风向着他的方向竭力招展,似要奋不顾身落下,只为在他发间肩头停留片刻。
银白色的发丝缠绕肩头,蔓蔓绕绕到腰间,玲珑摆动,惹人遐思。
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戴着面具。
冰雪般的肤色,朱红的薄唇,往上,长长地睫毛,蝶翼般微微垂着,掩映底下金色迷离的眸子。
风过,而他始终静静,只有额角上几缕银色的发丝微微轻摆,身后长发摇曳,衣袂抖动,如小小寂寞地短暂起舞。
他整个人静默地坐在彼端,浑身似隐隐地有光。
美是极美,无法形容,超脱出他的容貌之外……更有打动人心处,那瞬间,什么神仙,妖怪,凡人……统统忘却。
秀行才知道秋水君那一句“清尊他很美”,并非夸张其次,却是最简单直白的一句话。
只是,望见他容颜之时,秀行心中无端地竟掠过一丝淡淡哀伤。
双眉一蹙,清尊转过头来。
那双金影闪烁的眸子,里头似乎融着太阳的光,炫目之极,令人无法直视。
“师……师父。”秀行反应过来,急忙低头。
“哼……还是看到了。”淡淡地一句话,随风而逝。
秀行茫然,清尊起身,搭在栏杆外的手在脸上一抹,面上便多了那怪异的面具,原来先前他是握在手上的。
清尊戴好面具,才问道:“何事?”
秀行垂着头,期期艾艾道:“那个……师父,我有件事想求你。……你能不能别为难那桃木……呃,我们把它种在玄宁殿那里好么?”
清尊淡淡地哼了声,道:“怎么,一个桃子便能收买你么?”
秀行一惊,脸顿时有些发热,呐呐道:“你怎么知道?”
清尊道:“桃木老儿是借着他的元身在此,才勉强进了我的结界的,我若连这个都不知,怎么当你的师父。”
秀行抓抓脸:“师父,那你答应么?”
清尊道:“我为何要答应,我还要将他当柴烧了呢,想来,听那老儿惨叫的声音……也颇有趣。”
秀行仿佛又看到桃树晕倒的模样,惨叫道:“不行啊师父!”
清尊道:“为何不行?”
秀行讪讪道:“我答应他了啊。”
清尊道:“那是你之事。本来我并未想好如何为难他,他如此多此一举,我反倒不能放过。”说罢之后,迈步便走。
秀行情急,转身将清尊的手臂抱住:“师父!”
清尊怔住,被秀行将手臂一晃,肩头上的一朵梨花便悠然落下,清尊望着靠在自己手臂上的秀行,一时不能言语。
头顶的花瓣洒落,飞雪般扬舞两人之间,落在地上的梨花瓣亦随风而动,仿佛雪涌。
秀行慌张之际,抱着清尊手臂求道:“师父,我错啦,可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所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不要当负信之人,师父……求你求你啦。”
清尊静静地望着她,面具后的眸子里复浮上迷离惘然之色:“……不要当、负信之人?”
秀行点头:“师父,师父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为难他了好不好,还可以有桃子吃……”
清尊正微微出神,却生生地被她这句话唤回心智,唇角一挑,轻声道:“有桃子吃?”
秀行道:“是啊是啊。”
清尊道:“你还真容易满足……嗯,那好,要我答应可以,若是那桃老儿送了桃来,我要。”
秀行目瞪口呆:“师父你不会在意一枚小小桃儿罢?”
清尊道:“本是不在意的。”笑微微看着秀行,“不过既然你在意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也在意一下又何妨。”
秀行望着清尊离开的身影,痛苦道:“那我岂非是什么也没有么?”又喃喃低语,“——好卑鄙的师父,连个桃子也跟人争抢。”
清尊已经拐进房门,闻声道:“等我吃完了桃子,桃核可以赏你咂吃。”
秀行哆嗦了一下,振作精神道:“多谢师父,徒儿忽然不那么想吃桃了。”
10、各调头,北辙南辕
秀行煮了白粥,伺候清尊用了早饭。其实秀行自也猜到几分,以清尊的体质来说,他应该早就不须用人间五谷果腹,因此那一日三餐之类,多半也是用来麻烦她的手段。
譬如每次她煮了粥,清尊只是少少意思一番便作罢,难得他有闲心,一碗粥,吃上两口,便能磨磨蹭蹭地拖半个时辰,似能从中细细地品出人世甘苦来。
秀行见他好歹地吃过了,便趁机道:“师父,你今日有何事么?”
清尊道:“如何?”
秀行道:“师父,你会不会教导我些法术之类?”
清尊斜睨着她:“你想要学什么?”
秀行道:“先前的辅神者都学些什么?”
清尊淡淡然道:“双修之术。”
秀行大惊,向后跳出一步:“不会罢?”
清尊看她惊慌之态,嘴角一挑,忍了笑道:“你怕什么?求着我都未必肯,少在那做白日梦。”
秀行伸手摸摸胸口,悻悻然:“就算是梦,也是噩梦。”
清尊听得分明,哼了声道:“是否要教你什么,还要看我心情……不过今日不成,我有事。”
秀行道:“有何事?莫非又要出外赴宴?”
清尊道:“你问这许多做什么?又要趁我不在,出去贪玩?”
秀行道:“自然不是,我自读些道经,打坐练剑便是了。”说到这里,略觉落寞,随口道,“唉,我的剑给你毁了。”
清尊不以为然道:“不过是柄破烂木剑罢了,一捏就碎的废物,有何要紧。”
秀行微微色变:“那是我元初哥哥找名家特意为我所制的桃木剑……”按照她先前的脾气,早就冲撞起来,然而这几日将清尊的脾气摸了个大概,便只说出三四分来,但虽未说完,不满之意却溢于言表。
清尊略微沉默,片刻才道:“元初哥哥是谁?”
秀行一呆,而后道:“是我家故交之子……”
清尊道:“他送你剑又是何意?”
秀行道:“自是为了防身,降魔除妖。”
清尊寒声道:“你当初用来对付我,结果不敌,便认命是了,只坏一根废木头而已,又何可惜?”
秀行大为不满,咬了咬牙,终于道:“我当初不知你是……是师父。”
清尊道:“总之是你先挑衅我的,就算你被我所杀,也是应该天意,何况一把破剑。”翻脸无情说到这里,一拂袖便起了身。
秀行呆呆站在身后,眼睁睁看清尊出外而去,心里窝着一股火,偏又无法发泄,只好死死咬着唇。
清尊这一去,便一个时辰未归,秀行想到昨晚上桃树仙所交托之事,便打起精神来,先去玄宁殿把桃树摆弄好,果真栽种在庭院中,又特意打了水给他浇了一圈儿,忙得汗自脸颊上滚落。
一直做完了这些,才松口气,在廊下坐了会儿,望着那桃树顶上几朵蔫蔫的花儿,一时也恹恹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憋死我么……”
她天生是个自由洒脱的性子,就算是在萧家,她偶尔闯了祸或者破格行事,顶多被一顿呵斥,却不曾被人如此指使来去,如指挥牛马一般,她自然是不惯的。
太阳光暖暖地,桃树摇摆着叶子,宛如安抚,秀行渐渐地消了汗,自忖怨念太多也无济于事,那人虽然不想教她,难道她稀罕他来教么?自行努力便是。
秀行想通这节,便进了玄宁殿,找个阴凉的所在打坐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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