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伸手将衫子一件件握住,茫然不知所措回头:“师……”一声未了,眼前人影一晃,依稀望见那英挺的身形,阔肩长腿,勾魂般的腰身,一览无余的……一闪消失在屏风之后,只有一丝缠绵银发,发尾微微荡起,旋即亦消失。
秀行目瞪口呆,脸上的红却更厉害,心怦怦跳得吓人,急忙闭上双眸,默念:“我什么也未看到!没看到!”
正不知身在何处,耳闻清尊在里头道:“把这些衣裳都去洗干净了。”
秀行心中震撼未已,又听到这个,顿时惊道:“什么?”
清尊道:“你不是说要守规矩么,那就去把衣裳洗了……天色不早,早去早回。”
秀行低头,看看手上抱着的所有衣物,半晌叫道:“我哪里会洗衣?”
清尊道:“这可由不得你。”
秀行正还要说,目光转动间,看到里头那人已经走了出来,秀行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见幸好他已重换了一件轻薄的月白衫子,一手微微掩着腰间祧带,一手将银发拂过肩头,抬头望过来,道:“还不快去?”
秀行看看手中那一大堆的衣物,依稀可见里头有两件雪色的里衣,脸上的红再不能褪:“你……太过了,我、我不去!”一咬牙,将衣裳扔在地上。
清尊轻轻一笑:“当真不去?”
秀行叫道:“我不信其他人也需做这个,你是否是故意刁难我?!”
清尊道:“是故意刁难你又如何?”
秀行气得脸更涨红:“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再怎么说也是男子,就算我同你师徒相称,也不用替你做这些事罢?我、我从未听过有这规矩!”
清尊道:“那你听过双修么?”
秀行吃了一惊:“什么?”
清尊道:“你既然是修道中人,自也知道道宗有各种流派,其中有一教宗,可以娶妻生子,精研修炼房中术,便是我所说的双修。”
秀行跺脚道:“你当我真是傻子么,我自然知道什么叫双修,我不明白……你为何跟我提起这个?”
清尊道:“我只是想同你说,我不属于任何一宗教派,自古以来,也有师父同弟子双修的前例。”
秀行大叫:“你做梦!”
清尊嗤之以鼻:“你心里想什么?我看你是做梦才对,真不知你这丫头哪来的如许自信……哼,只是想同你说,双修都可,洗衣裳又如何?你去不去?”
秀行松了口气,复咬牙道:“不去不去!你当我是丫鬟么?使唤来去地,我才不要伺候你!”
清尊道:“你不愿?”
秀行一扭头:“不愿!”
清尊道:“那好……”说罢之后,手指在秀行身上一点。
秀行道:“你做什么?”忽地觉得手脚俱不听使唤,竟俯身将地上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秀行一边捡衣裳一边大骇,“你对我做了什么?”谁知这句未完,忽地又接着道:“我喜欢伺候师父。”
清尊笑道:“乖徒儿,乖乖去罢,记得把活计都做完了再睡。”
秀行叫道:“不要!你这臭妖怪,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我喜欢伺候师父。”秀行简直不可置信,那句话便身不由己地冒了出来。
“你对我做什么了?”秀行大叫,“……我喜欢伺候师父!”
“我知道。”清尊轻飘飘说完,手指一弹,秀行转身,迈步往外。
秀行心中震惊不已,想要念咒,却不知要念何咒才能破解,心知神魂已被清尊控制,身体似不是自己的,乖乖地往前,拐到了居处后山的静玉池。
从此刻起,但凡是秀行出声骂清尊,说到一句半句,便必定身不由己冒出一句“我喜欢伺候师父”,秀行起初不信邪,试了几次,终究无语泪流,便闭口不言。
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将些衣衫洗好,原本这些衫子都极干净,连些灰尘都看不到哪里用洗,不过是清尊故意折磨她的手段罢了。
秀行是大族萧家的贵小姐,哪里做过这些粗活?被法术驱使,稀里糊涂地做完了,一双小手磨得通红,也起了泡,火辣辣地疼。
抱着洗干净的衣衫回来,眼望着清净殿内灯火通明,秀行忍不住道:“臭妖怪,终有一日我……我喜欢伺候师父。”
耳畔便听到有人噗嗤笑了声,秀行回头,夜风吹过,那人站在身后,衣袂飘然,似莲花盛开,葳蕤层叠,清绝出尘。
秀行见是清尊,一时之间双眼冒火,本欲张口痛斥的,谁知道一开口就又是“我喜欢伺候师父”,当真是流利之极。
秀行一句话说完,十分憋火,又看清尊隐露得意之态,便大叫道:“我喜欢伺候师父个屁!”
清尊却分毫不惊,淡淡说道:“你这个愿望倒极独特,虽有些难度,不过我却可以成全你。”
秀行大惊,望着这人戴着面具的诡谲容颜、及那周身的冷绝气质,急忙牢牢地闭嘴,心道:“好好……我不跟你这下作妖怪一般见识。”
8、藏玄机,老树开花
此后三日,秀行牢记前车之鉴,凡事谨慎小心,不管清尊再如何使唤她,一概忍了,如此果真相安无事。
且秀行发觉,每次只要她乖乖地遵从清尊使唤,他使唤人的兴趣似乎就不那么浓厚,但倘若她不忿反抗,他刁难的手段便会更胜一筹。
这便如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又如“敌进我进,敌退我退”一般。
秀行悟了这点,便诸事都从,就算是心中再多不满,也不再冒冒然宣之于口,免得再来一遭“我喜欢伺候师父”。
是日,清尊一大早便盛装离开玄宁殿。秀行喜不自禁,终于可以不用面对那张诡谲面具了,规规矩矩恭候清尊离开之后,便跳出来遍山玩耍。
她独自一个人,在后山游荡了半天,便又到前殿来,转了两个殿阁,所遇道者,极少如她般闲散,不是有杂役之职,便忙着修行做功课,之类。
秀行自小就是个独来独往的性子,不喜呼朋唤友,一个人走来倒不寂寞,转了半日,也将九渺的道观看了三分之一,却觉得累了,正好儿转到个寂静院落,她便坐在廊下歇息。
秀行坐了片刻,看着天际白云缓缓而过,自想些心事。
她来九渺之前,虽有些小小不服,但九渺道宗是天下修道者的圣地,因此来侍神倒也不算坏事,秀行便想来道宗之后,或许会对她的自身修为有所进益。
谁知道来之后才发觉,伺候的是大妖,这且不说,来了这几日,什么都未曾进修,倘若三年都如此,那还了得。
秀行想到此处,便略觉心燥不安。
“要是元初哥哥知道我在此是如此尴尬的处境,不知会怎样……”秀行叹道,一时又颇为沮丧。
谁知一声说罢,忽地有个声音从身旁响起:“元初哥哥是谁?”
秀行吓了一跳,转头却见身边的栏杆上坐着一只猫,正在舔着爪子,一边斜睨着她。
秀行看看他头上戴着的道冠,认得是前些日子的那只灵猫,不由叫道:“你是那只……”
话未说完,便见灵猫叫道:“无知的丫头,什么‘那只’!”
秀行见他如此嚣张,便道:“我记得你叫凌……凌空?”
灵猫道:“是灵崆大人!”
秀行抓抓头:“灵崆……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崆的猫眼弯起来,贼笑兮兮地:“你怕吾听到不该听的么?”
秀行见他一副不怀好意之态,便道:“我又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灵崆觑着她道:“那元初哥哥是何人?”
秀行的脸微微发热:“是我的故交友人,如何?”
灵崆道:“该不会是你这丫头的心上人罢。”
秀行心头一慌:“才不是,你不要胡说。”
灵崆定定地盯着秀行,猫眼儿在阳光下不停变化,秀行心头砰砰乱跳,正不知如何,灵崆却忽地腾空跃起,扑向秀行身上,嘴里还叫道:“极好闻的味道,吾忍不住啦……”
秀行吓了一惊,本能地抬手,将灵崆捉了个正着,触手软绵绵地,又带一丝暖意,倒不难受。
只是灵崆的表情有些古怪,被秀行擎在空中不能向前,便挥动爪儿叫道:“近一些,再近一些……丫头……啊,好久未曾嗅到如此清圣的气息……”
秀行道:“你想做什么?”歪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道:“什么很好闻?”
灵崆被她举在空中,大声叫道:“无礼的丫头,先放吾下来!”
秀行只好将灵崆放在地上,灵崆颠颠跑到她腿边儿上,尾巴竖起,不停地在她腿上蹭来蹭去,边蹭边发出类似呻吟的叫声。
秀行惊骇无比,抬腿做金鸡独立状避开:“你做什么?”
灵崆忽地一跳,爪儿抱住秀行的另一条腿,牢牢地趴在上面不肯下来:“真是好闻的味道啊,让吾忍不住想……”
秀行被他吓了一跳,冷不防用力一甩腿,便将灵崆甩脱出去。
只见一个白胖的猫嗖地飞出去,而后是他愤怒的叫声传来:“可恶的丫头,竟敢如此对吾!”
秀行惊魂未定,防备地望着,却见灵崆当空翻了个个儿,轻快落在地上,呜呜叫了几声,又飞快地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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