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尊望着她清澈双眸,缓缓道:“以后,若无我允许,不许你再见山下来人。”
秀行大惊:“师父,这是为何?”一时之间吓得几乎把灵崆也忘了,心急如焚。
清尊道:“我吩咐你做事,难道还要交代理由不成?”
秀行叫道:“可是他又非外人,好端端地我为何不能见他?”
清尊嘴角一挑,却不似笑意,反而更见几分冷,俯视秀行道:“你越来越没规矩了,竟敢违抗我的命令。”
正在这时,身后被冰封的灵崆挣扎着,身上的冰裂出碎缝,清尊目光一转,轻声道:“好大的胆子,非要逼我出杀招才甘心么?”蓦地手掌一抬。
秀行乍然色变:“师父!”极快地跳回身去,将地上的灵崆抱在怀中护住,“师父别这样!”
清尊手掌一歪,无形的力道将旁侧的一块石头击得粉碎,石块翻飞,有块小小石子擦过秀行脸颊,划出一道极浅伤痕。
怀中的灵崆已经自冰封中挣扎出来,本是要逃走的,见状却停了动作,乌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秀行。
秀行心中乱跳,皱眉闭着双眸,双臂紧紧抱着灵崆,身子弓起来,背对着清尊,一直到石头碎裂身后风平浪静,才缓缓睁开眼睛,先看怀中灵崆,对上他圆溜溜地猫眼,知道他无碍,才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脖子。
正在此时,自山上急急奔下来一道人影,深蓝色道袍风中摇曳,黑发如瀑,俊美的面上带着一抹焦急之色:“发生何事?”正是秋水君。
秀行见秋水君来了,自知无事,急忙俯身将灵崆放下:“灵崆快走。”
灵崆落地,蹲在地上,仍旧望着秀行,片刻才转身,一跳一跳而去。
秋水君赶到,看看秀行,又看看在她身后的清尊,沉声道:“这是……怎地了?”
清尊静静不语,秀行垂首道:“师叔,是我……是我不好,一时惹恼了师父……”
秋水君看看秀行,抬手在她肩头一按,才走到清尊面前,拱手行礼:“秀行是新来的,未免有些不懂事,若有冒犯,还请神君见谅则个。”
山道上风大,清尊的银发在风中翻飞缭绕,如绵延的云,又如飞舞的流光色,秋水君的黑发却如暗夜的海波,深沉温柔。
清尊道:“你也知道何为规矩,那么,便由你这当师叔的来说,我交代她的话,她是听,还是不听;是乖乖地听从,还是要先问个理由?”
秋水君双眉一簇,道:“辅神者自是要听从神君所命。”
清尊道:“那么若是违抗,又该如何?”
秋水君道:“神君……”言下之意,有些踌躇。
清尊道:“竟而犹豫不决,在我面前的,还是以冷酷无情赏罚决断分明震慑众人的掌督教么?”
秋水君低着头,无言以对。却听身后有个声音脆生生道:“师父不必为难他人,是我冒失无礼,犯了错自当领罪,师父有什么责罚,徒儿只领着便是了。”
秋水君心头一震,转头去看,却见秀行上前,手捏着道袍一角,微微一抬,向着清尊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清尊道:“好!”似带恨怒之意。
秋水君心知不妙,刚要再求情,清尊却轻挥衣袖。
“神君……”秋水君话音未落,眼前白影一晃,身遭已空空如也,秋水君怅然若失,皱眉喃喃道:“糟了……没想到竟会如此,只是,为何他这次竟如此反常……”
秀行只觉清风拂面,只是眨眼瞬间,眼前便是景物迥异。竟被清尊挥袖摄到后山,清静殿外,秀行骤然落地,站立不稳,便跌在地上。
清尊负手而立,站在阶前,冷冷地俯视着她。
秀行双手握拳,自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清尊道:“怎么,没有话说?”
秀行道:“总之一切都是徒儿的过错,单凭师父责罚便是了。”
清尊道:“方才还振振有词地质问我,怎么这么快便反省过来?莫非是怕我一怒之下,将你赶下山去,负了那‘三年之约’?”
秀行听了这话,顿时色变,抬头望向清尊。
原来她之所以肯低头认错,一来是不肯为难秋水君,二来,却的确是因想起了鲁元初下山之时的叮嘱。
不管是秋水君也好,鲁元初也好,都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收敛性子,小心服侍神君。
鲁元初同她重逢,先是问她好不好,担心她的性子会出事。
当着他的面儿,她打肿脸充胖子,强笑到底而已。
鲁元初临去所说“三年后你功成,我亲自来接”,这句话藏在她心底,暖洋洋地。——怎么能让他失望?
秀行没想到,清尊竟看穿她心中所想,更加没想到,他连这一句都听到了:或许,她相送鲁元初,从头到尾,都被他看得分明。
秀行望着清尊,隔着面具,她看不清他迷离的眼色,他身姿颀长气质出尘,银发飘扬淡蓝袍服随风荡漾,着实仙人之姿,秋水君也说他“性子随和”,他亦有耐心陪那仙子,但……为何独独对她如许苛刻?
鲁元初是她昔日好友,见上一见,本就不容易,如今更被他一语喝断后路。
有那么一瞬,秀行真的极想干脆便放弃这所有,就算被赶下山如何?当初她也是百般不愿前来侍神的。倘若不是今日鲁元初那番叮嘱,她也不在乎顶着个“侍神不成”的名头,何况如此下去,怕要被活活憋屈气死。
但……
“你……”秀行望着清尊,“我送元初哥哥离开……你都看到了?”
清尊冷然道:“如何?”
秀行疑惑问道:“师父你……是因此而动怒?因我擅自送……山下之人?或因……他说三年后来接我?”
清尊肩头微震,飞扬的银发同袍摆骤然寂静,一时之间连风也不敢来此境界犯神威般。
“你是何意思?”他问,金眸之中,煞气狰狞。
“我只是、想……师父你大约是真的不喜欢我,”秀行望着清尊,无意识地伸手抓抓头,有些困惑地笑了笑,慢慢低声道:“我的性子的确不好,生得也……又才上山,的确有些不懂的地方……大概是真做错了,我诚心诚意地向师父请罪;又大概,在师父眼里,我的确是资质不佳,不配侍神……嗯……师父若是觉得能宽恕我,便……但若是不能……我、我也认了。”
心中想到他对玉黎仙子所说的“生得不好,性子顽劣”两句评语,一时心头黯然面上苦笑,有几分无奈:先前她不愿来,如今好不容易有心想要留下,可却又……
果真世事无常。
不过,倘若他真的厌她,又何必死赖着不走?
萧秀行从来都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清尊静静地望着秀行,她的眸子仍旧极为清澈,并无惧怕、畏缩、或者言而不实,这个小徒弟,是个干净纯粹之人。
他自是看地极透。
是杀是放,是留是逐,是恨是爱,是恼怒还是欢喜……
他看不透的,是他自己的心。
13、释心结,雪中送炭
日头极暖,晒得人身上暖洋洋地,脸上有些痒,秀行伸手挠挠,重低头看地上虫蚁爬行。
她忽地想到清尊一直以来看自己的眼神,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地睥睨着,宛如高贵神祗睥睨微尘。
她现在也俯视着地上蚁虫,对这些劳劳碌碌踯躅而行的小虫豸来说,身为凡人的她,又何异于神祗,只要她一伸手,便可操纵它们生死。
但,面对它们,秀行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自傲之处,同样都是生灵,蚁虫亦有蚁虫的世界,尊严,生存之道。
就如神佛大概不懂红尘纷扰,凡人又怎能看懂虫豸的红尘?大家各据一方,平和相处便是。
至于清尊为何要如许敌视自己……秀行想来想去,自叹大概是她不入清尊法眼之故。
先前不论是在萧家,亦或者四族的后起之秀中,萧秀行都是出类拔萃的,她虽知道自己亦有许多缺点,但总不至于一塌糊涂,又加年少任性,心高气傲是免不了的,当初还一意孤行地不想来九渺,结果……却被人百般嫌弃。
秀行喃喃道:“这真真是风水轮流转,大概是我先前太自信之故,便才有个古怪师父来折磨我……”秀行叹了声,抓着一根小木棍,轻轻地拨弄一只离队的小蚁,看它晕头转向不知要逃亡何方之态,忍不住便笑。
“你要去何处?还不去你的队里,乱跑什么……留神被人一脚踩死……”无心说到此,忽然想到自家。
她现如今离开萧家,离开凡尘来到九渺,此刻仓皇茫然之态,岂非也正如这只离群的小蚁一般?清尊对她如许敌视……
黯然之极,又是长长一叹,也打消了戏弄小蚁之心,便将棍子一扔,抱膝向后一坐,怔怔发呆。
“怎么了?如此唉声叹气。”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前传来。
秀行一抬头,却见一身暗蓝色道袍面前一闪,是秋水君迈步走了进来,笑吟吟地正望着她。
秀行蓦地从地上跳起来:“师叔!”急忙见礼。
秋水君左右看看,道:“清尊不在?”
秀行道:“是啊,不知去哪里了。”有些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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