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出了血腥味,那种被控制且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才稍稍离去,只能四肢无力地靠在粗壮虬结着的诡异树木边上,一边咬牙,一边弓起脊背喘着粗气。
恐惧让我颤抖,但我仅剩的理智试图让我先不要探究这些,而是开始思考自己究竟该如何逃离我现在的困境。
尤其是,我该如何离开这里。
再度抬起头来,此时的我竟然已经艰难地穿行在茂密阴暗腥臭的森林间,地上是几具滴落着恶臭脓液的狱警尸体,空中是呼啸着的痛苦哀嚎声。
虽然惊惧不已,但我还是不停地往前走。
可是越深入,地上狱警的尸体便越是多,奇形怪状地扭曲着,不知道究竟是在生前遭遇了什么可怖的怪物。
“哒哒哒——”
我的脚步声踩在这片森林的石砖上显得非常明显,天空是深渊般的阴暗,树木被风吹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除此之外,两旁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我不敢探头去看,因为我怕这样的一眼会让我害怕得失去前进的勇气。
我在还来不及去想我该怎么逃离这里的时候,地上的一根藤蔓忽然快速移动着离开,我顺着藤蔓看去,大片不停涌动生长着的枝条扭曲着,形成了黑色矮小的类人型形体,跌跌撞撞地朝我移动过来。
不……不不不!
我正想要逃跑,“——砰!”
剧烈的声音响彻云霄,一股浓重的火药味萦绕我的鼻尖。
“唰——”冷汗迅速地滑了下来。
疼痛让我下意识地无遮手臂,因为散弹的碎片擦过了我手臂上的皮肤,穿透了这个虚假的世界,一切又再度扭曲,让我眼前的画面忽然清晰了过来。
大片暗红色粘稠的血迹滩在地上,刚才几个狱警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怪物已经消失。
面前是朝我开枪的狱警,他双手举着火.枪,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虬结着肌肉和脓液的怪物。
一般这里的狱警都不会轻易开枪,因为一旦开枪,所有人都知道,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可我分明什么都没做!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我明明只是跑、不停地逃跑……唯恐被那怪物追上而死。
……
让人失去理智的恐惧像是孕妇在生产时的剧烈阵痛,收缩、绞痛、下坠……在我以为已经消失的时候,又以更加令人畏惧的方式弥漫开来。
它是在陷害我?还是想要摧毁我?
但无论如何,我得离开,我必须离开。
于是在更多的脚步声朝我靠近之前,我迅速转过身,拔腿就跑。
第10章 海里
繁杂的脚步声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响起,我快步躲进了一个没有上锁的档案室,躲在门后,等待狱警的离开。
“哒哒哒——”
面前是已经生锈的铁门,结合着一股腥臭和其他的我说不上来的难闻臭味,我伸手赶紧捂住口鼻,紧紧地屏住呼吸,紧张地听着在档案室外停留的脚步声。
细微的呼吸已经不能满足于我此时紧张的状态,我只觉得我下一秒就会因为窒息而晕倒。
身后粗糙的墙壁磨得我非常不舒服,但我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忍耐。
直到我再也听不见脚步声,我才终于敢大口大口喘气,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
正准备离开这里,继续离开这里的进程,视线在转换间忽然看向了我身后的墙壁上。
墙壁上的已经出现了因为潮湿而产生的青苔,砖头漆黑而粗糙不平,其中底部有一块砖的边缘颜色更深,如果不是我刚才蹲在了地上,又仔细地观察了这块墙壁,肯定是注意不到的。
于是我在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后,立刻蹲下身来,本就脏兮兮的手指也顾不上潮湿黏腻的泥土,一边注意着外面的情况,一边抓住了砖头的边缘,将一些土末和石碎带了出来。
手试探性地深入,将砖头一点一点地挪出来,在开始的阻碍之后,后面的移动便简单了一些。
砖头的打开像是破解了潘多拉宝盒的秘密,尤其是在我看到了一份包裹在牛皮纸中的物件藏在里面之后,心里忽然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翻涌。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选择揭开这份保存良好的牛皮纸。
因为昏暗的光线、惊疑不定的心理和想要逃跑的念头始终在脑海中盘旋,我只是囫囵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上面皆是杂乱无章的剪报和笔记,最新一张剪报的日期已经在十年前,报道上的文字晦暗不明,描述的都是发生在这附近的不可名状、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
比如一条新闻上说,一个人莫名死在了他的房子里,头上具有被灼烧的痕迹,而在他的日记本里,他声称自己看到了漆黑的蝙蝠人形物体在阴雨连绵的黑夜中盘旋,日日侵入他的梦境。
还比如所有进入南极科考的队伍在南极失踪,相关人员只接受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仅有只言片语的晦涩电报,便再无下文。
最后的只言片语是有人在一间倒塌的、据说是中世纪女巫的墙壁中找到了大量诡异的文稿、死人的骨骸,而进行相关调查的人员在不久之后离奇死亡了。
……
而这份文件的主人,在笔记上留下的文字,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惊慌的猜测,再到最后逐渐失常的确认。
我明白,ta和所有发生在剪报上的人,一定是遇见了我也正在经历的事情。
而不同的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死去,包括留下这份材料的主人,因为牛皮纸的外面积满了灰,里面的纸张已经泛黄,最近的记录在三年前。
能在这里留下东西的,一定不是在这里服刑的罪犯,应该也是狱警之类的人,只是,后来ta再也没有办法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笔迹。
我低下头再次看向那个幽深的、藏在墙壁后面的漆黑小洞。
直觉告诉我里面可能还有什么东西。
于是,伴随着如鼓般的心跳,我吞咽着,伸出手向里面伸去。
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泛开,微风吹过我手上的汗毛,我不由得因此打了一个寒颤。
那物体并不大,我小小的手掌便能紧紧地握在手心,但它古怪的形状非常硌手,还有什么细细密密地在扎着我,让我甚至失去了继续握住它拿出来的勇气。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咬着牙将它带了出来。
暗淡的光线照在了它的身上,隐隐让它泛着幽暗诡异的光泽。
这是一枚十分可怖的雕像,也仅仅只是雕像而已,但上面刻画的显然是和上次我见到的那个画像上可怖腥臭的、肮脏邪恶的生物。
它的嘴部延展出来了黏腻扭曲着的触手,腹部露出了恶心的皮肉,整个皱起的身体高高地矗立在雕塑的底座上,头上的眼睛似乎正在注视着我,朝着我发出古怪的尖啸声。
雕像底座写着一行古板的文字。
Nyarlathtep
这是个仅仅是查看都让我毛骨悚然的名字,但我就是知道,那就是祂的名字。
海浪拍打着山崖,那股腥臭味再度穿透我的大脑,来到了我负责嗅觉的大脑皮层,眼前是阴暗污秽的肮脏画面,让我恐惧地几乎失去力气,差点要瘫倒在地上。
“嚓——”
清脆的撞击声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看着摔落在地面上的雕像忍不住发出了阵阵冷汗,而后直觉和危机感告诉我,我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果不其然,我甚至来不及将那些文稿捡起来,脚步声又由远及近地向我所在的地方赶来。
由不得我继续继承原主人想让它们永不见天日的意志,我只来得及将它们踢进了桌子下面的缝隙。
然后在我几乎急得团团转之时,我的目光忽然看向小洞之中,又低头看向我的裙摆,不断吹拂的微风将它微微吹起,扬起弧度。
我立刻明白过来,弯下腰快速拨弄开其他的砖块,试图从中找到我的一线生机。
“干什么吃的!给我抓住那个表子!”
“轰——”的一声,火枪的轰鸣声打进了这间档案室,我拎着裙子,在他们进来之前,低下头便钻进了这个狭小幽暗的密道之中。
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这么轻易地就能将那些狱警甩开。
只能感谢这个不停扭曲且刚好只能容下我这个瘦弱女人的羊肠密道,加之里面的空气非常稀少,我在几乎窒息之前终于看到了另一边的光亮,竭尽全力从中爬了出来。
洞穴的尽头竟然是一片树林,正位于悬崖的顶部。
身后依旧是不依不饶追踪着我的狱警,而我依旧无处可逃,只能跌跌撞撞地朝树林边缘,裸.露着岩石峭壁的山崖那里跑去。
“砰砰砰——”
站在悬崖边的我瑟缩着身体,低下头看向高高的悬崖底部。
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声音终于有了画面,雪白的浪花不停地拍打着礁石,阴雨的天空是令人厌恶的灰色,仿佛下一秒就会电闪雷鸣。
我转过头,大批狱警举着火枪,从我的身后狰狞的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