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视线,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我随后小心谨慎地看向门外。
房门底部的光线中出现了一双鞋的影子,从黑暗的房间里看去,显得是那么的阴沉可怖。
我想起那位救助了我的好心先生,他长得十分高大却很是消瘦,英俊的脸上是苍白的面容,眼窝深陷却非常有神,身上有股读书人的气质,穿得一丝不苟显得他十分严肃。
我在昏睡前听到有人喊他教授……他看上去确实挺符合教授的气质,但却出乎我意料的年轻。
不过,他看向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道难倒了全世界数学家的数学难题,想要解开我身上的谜题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但我不太喜欢他这样看我。
即便他在最危险的时刻救了我,但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那位与我在海上漂流了几个月的水手已经惨死,现在的我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可是,那双脚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甚至没有挪动过分毫,身处别人的屋檐下,像是有人透过大门在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忍不住冷汗直流。
直到我不小心撞到了床边的床头柜,“吱——”得一声,发出了极其刺耳难听的刮擦声。
门外突然传来阴郁的说话声,“女士,您没事吧。”
我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稍作迟疑,门把手忽然轻轻地发出金属间磕碰的“咔嚓”声,微微旋转,黄色刺眼的光线映入眼帘,投射出了一个高挑男人的身影。
这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察觉到了我的谨慎和地方,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我没事。”
我努力压抑着带有怀疑的嗓音,装作柔弱地回应道,“非常感谢先生您的帮助,但我现在已经觉得好一些了,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说完,我故作平静地往前走,准备绕开他,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在我已经与这位先生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的手臂忽然被紧紧地握住,那双手握得我生疼,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仆人,立刻倒吸了一口气大喊道,“先生,您抓疼我了!”
仆从纹丝不动,那位教授却转过身看向我。
我利用光线稍稍看清了他灰蓝色双眸,那双眼睛像是在看一个试验品般盯着我,冷漠和狂热矛盾地纠葛在一起,忽然意识到或许面前这个男人或许并非纯粹出于好意。
我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当我开始剧烈挣扎时,仆从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我,让我甚至无法使出力气对抗,让我忍不住感到恐惧。
“放开我!!”
但下一秒,面前的那位教授靠近我,挺拔的鼻尖不带任何欲念地停在我的脖颈处,轻嗅着我身上的气味,又像是一位严谨的化学家皱起眉头。
“你要干什么?!”
我开始慌了,开始不管不顾地试图攻击、反抗身前的这位教授,因为他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古怪,我心里隐隐有个念头,他就好像是知道我来自潮湿腥臭的阿卡姆,从那些邪恶脓肿的旧日支配者幸存下来。
但我差一点攻击到这位教授的行为似乎是惹怒了禁锢我的仆从,我的肩膀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的手立刻没了直觉,几乎立刻就想要昏死过去。
我窒息般得吸气,无意识地瞪大眼睛,力气快速流失,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衣服。
我不知道我的手臂是脱臼还是断了,但我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只觉得快要死了一样。
仆从将我放回了床上,但那位教授的行为却更加古怪,他不满地皱起眉头,朝那位仆从阴湿地冷笑了一声,才将目光放到我的身上,快速打量着我。
这样的打量似乎并不够,他又用眼神指示了仆从一眼,紧接着,因剧痛而昏昏沉沉的我便隐约听到衣物的摩擦声,感觉到了一阵凉意。
有什么探究般地在我的皮肤上流连,部分相触的皮肤因此隐隐作痛,但那和肩膀处的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起了我身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大面积的淤青,不过“不知何时”四个字的形容实在是显得我做贼心虚,但其实我对于它们的由来心知肚明。
那大面积缠绕型的淤青几乎不可能是在正常情况下产生的,更何况虽然我的身体虚弱,但我从不是容易嗑伤碰伤的人。
那个伤痕更像是——
“哈!”
那位教授忽然发出了一声会心的笑,但那笑声……我只觉得像是有一条黏腻的、吐着信子的蛇盯上了我。
“告诉我,伟大的神祇是如何显露出祂的神迹的?”
*
华生医生今天依旧起得很晚,只是醒来之后他并没有看到歇洛克的身影。
吃早饭的时候,他便随口询问了哈德森太太歇洛克的去向。
哈德森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嘴上却说她对此并不清楚。
他感到非常奇怪,毕竟最近并没有什么案件,除了昨天遇到的那位满口灵异事件的女士。
但歇洛克却好像把这当回事了,尤其是在听哈德森太太说到那位女士身上的大片淤青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华生是一位军医,虽然这样的巧合凑在一起就像是佐证,但这并一定就能说明什么,因为他知道有些人的伤口很难止血,这样的人通常一撞就是一个淤青。
只是歇洛克正要向自己解释这样的淤青为何非常古怪的时候,那位叫做阿德里娅的女士却突然醒了过来,慌乱地跑了出去。
“哎。”他惋惜地叹了口气,为这位明显遭遇过重大惊变的女士而感到担忧。
这些从她言语的慌乱和后来莫名的尖声惊叫都能窥得一二。
不过,也因此,华生忽然觉得,无论她说得是真是假,自己都应该帮歇洛克一起去寻找她的踪影,不然在伦敦这个地方,这样一个精神脆弱的美国女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越想越觉得后怕,于是华生医生从座位上突然站了起来,穿上外套和围巾准备出门。
但正在他打开大门准备离开的时候,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差点与他相撞。
“哎!歇洛克,你去哪儿了?”华生医生纳闷。
却见眼前的歇洛克展开了手里从图书馆印刷来的报纸复制本,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一张一年多以前的《阿卡姆日报》,图片里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欣喜的灿烂笑容,而头条上写的文字确实如她所说……
“疯狂的异端女教徒”。
见到华生一脸震惊的表情,歇洛克·福尔摩斯随后面无表情地拿出了另一张没被提及的报纸,上面讲述了十多天后这位女教徒残忍地杀死了多位狱警,逃离监狱后意外跌落悬崖身亡的新闻。
配图依旧是那张被逮捕时露出疯狂笑容的照片。
第14章 地下室
那位自称叫做阿德里娅的女士失踪了。
在头也不回地冲出贝克街221B之后,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她的踪影。
歇洛克出动了他的流浪儿小分队到处寻找、打探她的消息,但到目前为止一无所获,就好像那天她的到来仿佛是一场幻觉,要不是两份报纸上分明出现了她的照片,约翰·华生甚至都以为实际上根本就查无此人罢了。
但华生并不相信那位阿德里娅女士是如报纸上所说的那样凶残的凶手,就算她真的是,如此瘦小的体型是如何杀死全副武装、受过训练的狱警的呢?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但也正是如此,这两件事情便好像自相矛盾了起来。
那么,究竟是谁在说谎呢?
本以为是那位女士在疯狂下产生的幻想却忽然让他不禁感到惊悚后怕、直冒冷汗。
只是他打心眼里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听上去实在太过于惊悚的恐怖故事,自我安慰着拿起了今天清晨刚送来的报纸,打算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伦敦一清早就又是浓重的雾天,报纸上花了很大的版面报道了最近愈发严重的雾霾问题,大量市民因此产生了程度不一的呼吸道感染的症状,表达了对愈发严重的天气的担忧和不满。
华生作为医生,深知其严重性,对此也常有抱怨。
但他一人根本无力改变天气的变化,只是叹息着翻开里面的报纸,看向其他内容。
其中一条夹在缝隙中的小版面报道引发了他的注意。
‘“雾里有东西!”一位鞋匠惊恐地说。’
‘他声称昨晚自己亲眼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胶质状的、流淌着脓液的庞然大物缓缓挪动着身躯。而自己同行的朋友随后倒在浓雾中,在一声尖叫声后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不过根据调查,史密斯和他的朋友当天喝了大量的酒,死者身上也并没有伤口,警方推断死者是因为饮酒后发作的心脏疾病。’
“……”
约翰·华生的视线顿住,他心烦意乱地停下了阅读,缓缓转过头看向了接近午时窗外。
连日的阴雨天使得大雾直到现在都没有散尽,隐约可以看到路上的三两行人为生活忙碌,匆匆经过,好像一切都非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