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到他那从来没有出错的直觉,视线便落在了院子里的某个角落。
难道真是家贼引来的外鬼吗?
第三十三章
今晚早些时候,海潮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感觉要出事,很是心烦意燥。吃晚饭的时候,他本是不想吃酒的,但和几个今晚不当值的镖师坐在一起,众人敬酒,他一个初初涉猎走镖的少东家,面对自家镖局里的这些老人,倒不好不给面子。
好在走镖时,没人会喝个尽兴,大都是浅尝即止,喝个一两口解个酒瘾便也罢了。
只是海潮酒量一般,这个镖师敬一杯,那个镖师敬一杯的,到底不似往日清明。
饭毕,也没继续跟茗妩的那本《茗冈练习丛》死磕,也忽略了心底的不安,直接洗漱睡下不提。
不想半夜突然自梦中惊醒,登上靴子提剑出门正好撞见有人借着夜色进了小院。
这群人不是从墙上跳进来的,而是从和外面连接的角门走进来的。
海潮必须庆幸没有人在酒里下药,不然...好吧,就算下了药,从饮酒的量上来看,被药到的也就只有他自己。
视线落在今晚第一个敬自己酒,并且还提议旁人也向自己敬酒的镖师身上,海潮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人就是那个内鬼了。
除了他今夜不同寻常的行为,还有海潮的直觉。
“这么些人呢,你准备怎么办呀?”茗妩将‘解药’递给海潮,见海潮拎着茶壶直直走到角落,一边好奇的跟上去,一边问海潮接下来怎么办?
“你奶娘呢?”海潮没回答茗妩的问题,而是生硬的转了话题。
茗妩看到海潮蹲在一个镖师身前,用比她刚刚还粗鲁几倍的动作给人喂咸茶水,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师傅,茗妩若有所悟的挑了下眉的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小孩子睡太晚容易长不高呢。少东家,要不您先把银票付了,我也好回去陪我那正在‘酣睡’的奶娘呀。”
“你看我这一身,像有银票的样子吗?”海潮看了一眼有些要苏醒过来的人,“我说过的给你两千两,就一文都不会少。”
所以,你还是想要一瓶宿花眠呗?
想到这个药的药性,茗妩并不想将这药卖给海潮,尤其是她手里就只剩下一瓶的时候。
“你不付钱,我拿什么买药材,拿什么配药给你?”
见被海潮灌了解药的男人已经彻底清醒了,茗妩也不跟海潮啰嗦了,直接丢下一句,“我回房了。”就后退几步溜了。
此刻院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茗妩脚下生风往回走,仍能依稀听见海潮问地上的男人,“我海家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老东家仁义,自是没有对不住属下的地方。是,是属下猪油蒙了心……少东家,求您留小的一命,小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听到这里,茗妩就没有再听了。不说这男人怎么一句话就被海潮给炸出了老底,只说这男人指天发誓说的话...人呀,这辈子做了好事,下辈子还得多吃牛肉和马肉,不然上辈子那些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你的人猴年马月才能报完恩情呀。
一头牛多少斤来着?
这要是投胎成了一只母牛,那她是吃肉还是喝.奶呀?
想了想茗妩就迷惑了,这么说的人,是真心想要报恩的吗?
用这种方式撑死你的恩人,你到底是报恩呐,还是报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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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自己的脑补逗乐了,茗妩竟然还笑出了声音。对着满地生死不知的人还有笑得那么欢快,这脑子没病吧?
海潮想罢,又觉得不是脑子没病,是正好验证了这姑娘的脑子是真的有病呢。
回神,看向面前跪地磕头的镖师,海潮又盘问了一回,在心里确定了供词的真实有效后,海潮将附近散落的武器用脚踢给他,“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跟我动手,你自己选择。若你自己动手,今后我自会给你留份体面。若叫我动手...死有何惧,可活着的人总要好好的活下去,是不是。”
海潮知道镖局里每位镖师的身家来历,家中老小,人口年纪。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仁慈就放过面前的内鬼。若真放了他,你让海潮如何面对那些无辜枉死的镖师以及他们的家人。
若背叛的代价如此微不足道,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忠诚可言?
那镖师看了一眼手边的刀,眼神瞬间狠戾,但转念间又想到了留在大兴府的家眷,镖师这一刻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对着海潮磕了一个头,又用膝盖转了方向对着满地的镖师磕了三个头。然后一咬牙站起来,直接挥刀抹了脖子……
听着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海潮握剑的手不由紧了紧。
这就是江湖。
同样的尔虞我诈,却更加的鲜血淋漓。
“喂,别傻站着了,一会儿药效过去了。”刚想要望月感慨两句,茗妩就重新推开刚刚才关上的窗户对着院子里的海潮喊了一句。
随着话落,窗户又‘砰’的一声重新关上了。
海潮:“……”
那点因为叛徒而生起的一些多愁善感的情绪就被茗妩的那扇窗户给夹死了。抽了抽嘴角,海潮将视线从窗户移开。
因担心药效过去了,海潮接下来的动作也迅速了很多。
不管死活,先是将今晚所有来人的手脚筋都用剑挑断,然后才拎着茶壶挨个喂咸茶水。
一茶壶能有多少茶水,勉强够镖局的人用罢了。至于地上躺着的那些刺客,到是在药效失效后,自己被疼醒了。
“少东家?”张师傅被人扶着走向海潮,想要问刚刚是怎么回事,但他到底是经事的老人,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只站在海潮身旁,和海潮一起去看那些来人的脸。然后越看越心惊,直到他看见了一个满脸络腮胡,鼻梁横贯一条长疤的男人后,最后直接瞪大了眼睛叫了出来,“黑吉。”
“黑吉?”海潮闻言,转头问张师傅这个叫黑吉的是什么来历。“张师傅认识此人?”
“他叫黑吉,外号小张飞,是大雁岭的三当家。”给海潮普及了一回绿林人物谱,张师傅才低头问那个疼得一脸狰狞的黑吉,“咱们跟大雁岭也是几十年的旧相识。今次,我们少东家还带了拜礼,要去大雁岭拜访。只黑三爷今夜这般行事……”
第三十四章
海潮听了张师傅的回答,又听了一耳朵张师傅问黑吉的话。那黑吉自顾疼得呲牙裂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张师傅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答案就是了。
“少东家?”张师傅见海潮转身欲走,连忙扶着小厮追了上去。他得问问少东家今儿这事怎么了结。
“早前张师傅就跟我说起过这大雁岭的苗寨主。今夜的事...不管这位苗寨主是什么心思,恐怕都难以善了了。”喜怒不定的人,最是难以琢磨。不管此事是否出于他的本意,但今儿废了大雁岭的人,仇是结定了。再从大雁岭过,无异于送死。海潮看了一眼正在互相包扎伤口的镖师们,心里发狠,更是满腹的冷箭。
就差那么一点,就全交待在这了。
“这些人...叫六子去通知衙门来处理吧。”
“官府?这这,少东家三思呀,若真将这些人交给官府,咱们就彻底跟大雁岭上那帮子土匪对上了。”
“咱们已经对上了。不但对上了,还差点叫人包了饺子。”挥退小厮,海潮扶着张师傅往屋里走,“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虽秉性和善,却也不是任人欺凌揉捏的性子。不用我多说,张师傅也应该知晓今儿这事若是处理不好,海威镖局以后就别想江湖上行走了。”
“只是...唉,”大雁上的那些人可都是亡命徒,今儿这事真这么办了,这仇结下了,以后兄弟们出门在外岂不更加不容易。可若是忍下来...张师傅看了一眼被海潮废了一地的大雁岭匪类,又有些破罐子破摔。“那少东家的意思?”应该不只是报官那么简单吧。
“您老不是常说,江湖人最讲义气的吗?劫个法场,抢个死囚,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将消息放出去,不信大雁岭的人没动静。”
“您是想借官府的力量平了大雁岭?”
嘶,面前这初生的小牛犊子还真特么敢想。
“大雁岭是咱们南下的必经之地,躲着它走又能躲几时。”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平了大雁岭以除后患,也能叫道上的人心里有个数。”他海威镖局不是没脾气的轻杮子。
若是能问出大雁岭上面的情形,再使上那小丫头配的药,他就算冒险亲自上趟大雁岭想来一盏茶的时间总能叫大雁岭成为过去。
咦,他们海威镖局每次向南走镖都得路过大雁岭,那为什么不自己占了这大雁岭呢?这样一来,以后途径此处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特别的叫人神经振奋后,海潮将张师傅送回房,又出去看了一回几位镖师的情况,等将人都安顿好了,微微有些兴奋的海潮就敲响了茗妩的房门。
茗妩回房后,并没有给吴嬷嬷解开宿花眠。
宿花眠的药效还有一些时间才能过去,而且没伤没痛,环境安静适宜的情况下,还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