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起先是想联合各族叫屈喊冤,让张晗迫于压力放人。然而张晗早已经先他们一步张贴出了犯人的罪状。
一桩桩,一件件,皆有无可辩驳的证据。他们心知自家那些纨绔子弟的德行,便也不再辩解,只能肉痛地拿出一笔高昂的赎金,企图用钱息事宁人。
“这些人的性命还真是金贵啊。”
张晗漠然地看着那一个比一个高昂的数字,冷笑道。
这些赎金都快抵得上大军一年的军费了。
而这些豪族却半点儿也不勉强地拿了出来——只为了赎买狱中那几个贪赃枉法、无恶不作的败类。
“传我命令,罪状确凿者,皆在三日后斩首于西市。”
金钱不能赎买生命,亦不能洗去罪恶。
*
三日后,一处典雅的的庭院之中。
凉州有名的大姓族长差不多都聚集在这儿了。
“我那苦命的侄儿啊,不过是年幼不懂事,抢了几个貌美的妾室罢了,怎么就落得个闹市斩首的下场啊。”
说这话的谢氏族长谢明长了张端方正直的脸,若是不听其中言语,也许还有人会以为他在发表什么忧国忧民的真知箴言呢。
“罪不至此啊,罪不至此啊。那张晗要立威便立威,何苦拿我等的门人子弟出气。”段氏族长举着手中的酒杯,连连叹息。
谢明见有人出言附和,立马换了副嘴脸,义愤填膺地说道:“张晗气焰如此嚣张,我等若再不反抗,恐怕就要沦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那张晗可是在并州就干过抄家灭族的事啊!”
北宫氏的族长北宫纯闻言皱了皱眉,委婉劝道:“那张晗虽说有些激进,但似乎并未灭过哪家的门户,顶多便是抄没家产罢了。”
“谢兄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谢明大怒,“我知你北宫家此次未有族人遇害,你家自然能安枕而卧!倒也不用特意在此处为那小儿说好话!”
北宫纯被当众落了面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其余人生怕还未商量出对策,这两人便要反目成仇,便出来充当了和事佬,转移话题道:“今日怎么不见姑臧贾氏与姑臧张氏之人?”
“倒确实不曾看见。”
“可是在哪儿耽搁了?不对啊……这两家的住处分明离此处近得很。”
恰在此时,一位侍者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惊惶道:“家主,那贾氏与张氏之人全都免冠徒跣、素衣披发地跪到了州府门口,向张晗请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与会之人中,有人面露悲愤、仪态全无地破口大骂,有人神色犹豫,已生了退缩之意……
*
“族中子弟铸下大错,贾某不甚愧悔。现已清查全部族人,将有罪之人交由使君处置。”
另一位张氏的族长见到张晗之后,也深深拜下,咬咬牙道:“罪人悉数任由使君处置……张氏一族绝无二话。”
“此外,我等愿献上家财,愿使君笑纳。”
张晗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前那几位五花大绑、瑟瑟发抖之人,问道:“这些人所犯何罪?”
贾氏族长连忙道:“短视贪利,侵夺羌人妻子、畜产、土地。前番潜逃到了田庄之上,方才才能苟且贪生至今。”
“望使君早日将他们绳之以法……以……以正刑名。”
到底是与自己骨肉相亲的族人,这位老者略有些悲切地别开头,不去看那几个满脸哀求之色的族人。
“既如此,便将这几人收押吧。”
几位披坚执锐的士兵上前领命,带走了这些被家族舍弃的弃子。
张晗笑容可掬地扶起贾张两族的族长,“贾公与张公深明大义,实乃我辈之楷模。我又岂会有怪罪之理?”
两人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心知家族的地位总算是保住了。
在贾氏与张氏投诚之后,张晗又在两家的年轻子弟中点了几位优胜者,征辟到州府之中做掾吏。
她分出去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然而此举已经将她的态度展露无遗——只要乖乖投诚,你不但能保住家族的富贵,也许还能趁机再进一步。
不过几日,北宫氏、阴氏、傅氏便效仿贾张两家大义灭亲,亲自将先前藏匿的族人押送入狱。
有知情知趣的,自然也有冥顽不灵的。
姑臧谢氏的族长不愿交出自己疼爱的嫡次子,便怂恿了几家同样不愿低头的豪族,暗中发动了叛乱,企图割地自立。
然而张晗对此早有防备。
况且,这些用钱财砸出来的私兵向来闲散懒怠,即便拥有再锋锐的武器,也比不上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大军。
这场叛乱还没来得及发酵,就已经被无情地扼杀在了萌芽阶段。
首恶伏诛,从者则充为征夫,发配到各地修缮城墙水利。
张晗还名正言顺地抄了这几户的家产,趁机充实了一把凉州的府库。
天天为军费粮饷头疼的郭嘉对此喜闻乐见。然而他还没高兴两天,他那出人意料的主公就做了一个让众人措手不及的决定。
“我欲在凉州招收女兵。”
众人大惊失色,条件反射地就要劝谏张晗放弃这个离经叛道的决定。
但话在喉咙里滚了几圈,却发现这些理由放在此时此地都算不上正当的理由。
你说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繁衍后代?不好意思,你面前这位顶头上司就是个实打实的女子。
谁要是敢在她面前说这话,那这人的仕途也就差不多到头了。
你说女子生性柔弱,天性胆小?不好意思,你面前这位顶头上司一只手就能打倒一群年轻力壮的大男人。
哦,其实你也可以单独将张晗从“寻常女子”的队伍中摘出来,再对她说女子天然不适合战场,还是乖乖待在家中最好。
但你看她身边那支女子亲卫队,哪个又是好相与的……个个长着张清秀端庄的脸,打起架来却一拳能锤爆你的狗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反驳。又看到郭嘉贾诩这两位位高权重的人物都没提出异议,便也只能悻悻闭嘴。
“既然诸君皆无异议,那择日便广告凉州百姓吧。”
养兵是要花钱的啊。郭嘉暗暗叹了口气。
贾诩垂眸,掩下了心中越发诡异的思绪。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张晗就好比那天天胡吃海喝、花钱大手大脚的家主。
而他的同僚郭祭酒就好比……天天为开支精打细算,又敢怒不敢言的小妻子……
第56章
外有虎视眈眈的北部鲜卑,内有敌我难辨的羌氐各部,凉州这块边境之地,可谓是常年充斥着战火与争端。
为了在这块纷乱之地生存下去,人们不得不习兵修武,以保全自身。即便是妇女,亦要载戟操矛、挟弓负矢,为保全家园而战。
这也注定凉州女子不同于中原女子。
她们不温婉、不恭顺,不需要受中原礼教的束缚,具有最自然而野性的美。
换句话说,她们身上具有无限的生机。
所以张晗才会将凉州选为女兵的起源之地。
这绝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决定。
她已经为此筹谋了许久。
“张玄英听令。”
“属下在。”
“自即日起,建制女营。以你为女营统领。”
玄英单膝跪地,抱拳领命,肃然道:“必不辱命。”
面色从容,身姿挺拔,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属于少女的青涩,逐渐成长为一位沉稳可靠的青年。
但张晗还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一点儿不易觉察的忐忑,温言宽慰道:“女营乃本朝未有之先例,你会为此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我既然将它交给了你,便足以说明你有能力完成此事。所以玄英,不必忧虑啊。”
如沐春风般的话语,轻柔地拂去了心头的不安与惶惑。玄英粲然微笑,郑重回道:“属下必定尽忠竭力,不负主公所望。”
张晗亦回之一笑,“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此事议定,这场会议也就接近了尾声。众人依礼向张晗告辞,然后便准备各自回府。
然而贾诩刚刚起身,张晗便出言阻止了他,“文和且慢。”
贾诩拱手一礼,道:“主公有何事吩咐?”
“不急,不急。”
张晗笑靥如花地招呼贾诩坐到自己身边,又命令侍从去换了壶新茶。
这便是要长谈的架势了。
贾诩暗道不妙,他的预感告诉他——不讲公德的主公又要给自己挖坑了。
然而为人下属,主公的命令是不能不听的。
“文和有何话要与我说?”
一个大写的疑问号缓缓爬上贾诩的脑门。
“刚刚诸君皆在商议如何治理凉州,只有文和缄默不言。难道文和不是想与我单独会谈吗?”
乍一听十分有道理,然而仔细一思考,便会发现句句都是在强词夺理。
贾诩无奈道:“此事诩理当避嫌才是。”
他作为与此利益相关的本籍人士,自然不怎么好置喙。
“此处已无外人,文和总不能再避嫌了吧?”
张晗不愿再给贾诩推辞的机会,开门见山地问道:“若是让文和来治理凉州,你会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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