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子的嫁妆归属是受刑法保护的,如果不想便宜了夫家,可以去官府留底,约定女子早逝的话,有嫡子嫡女的留给儿女,没有的话还回娘家。
这本是人之常情,婳儿却觉得其中有很多漏洞可以装。
如果女子早逝,孩子还小,就是留下嫁妆他们也不一定守得住。只要夫家或者继室有那个心思,可以施为的地方多的是。
比如,做个局引孩子去赌博,多少嫁妆都不够输。
而且这样的话,邵英算是暂时无性命之忧,婳儿却很危险。
如果陆家有心人觉得婳儿太厉害了,从孩子手里骗东西更容易,说不定会对她下手。
婳儿现在又怀着孩子,生产之事多艰险,能下手的地方太多了,防不胜防。
为此,她只得想得更仔细些。
她的嫁妆只留给嫡亲子女,若她不幸早逝,嫁妆交由娘家打理直至三十岁。在此之前,无特殊事件,每个孩子每年只能领取三十两日用,且孩子逝后无嫡亲血脉,苏家亦有权收回嫁妆。
这样的事情有没有先例,女子的嫁妆夫家虽没有处置权,丈夫却是有享用权的。婳儿要想得逞所愿,少不得秀才支持。
将近日中时,陆家俩大妞早些从地里回来做饭了。
婳儿已经帮他们煮好了饭,就是没人回来,这几天她也会做一家子的饭。平日里该闹的要闹,关键时刻还是要有大局观。
二妮有些惊讶,看了婳儿好几眼,问:“小婶婶,是你煮的吗?”
婳儿点头,说:“看没人回,就先煮了,菜也切了些,你们自己炒吧。”
大妞神色不明,她早就听奶奶跟娘说等小叔回来了要小婶好看。刚不久,她眼见奶奶神气昂昂地去告状,又满脸铁青地回来,谁动作慢点就骂个死,只怕是没讨到好。
果然没猜错,做饭的还是他们,只是没想小婶婶会主动帮忙。她还是怕小叔生气吧?
婳儿觉得陆婆子没胆。她要是陆婆子就不叫人回来,正好压榨不听话的小儿媳。
小儿媳不做饭正好。一屋子的人都在抢稻,你闲着没事连个饭也做不得,正好闹个人尽皆知,败你声誉,反正这事说给谁听都没理。
奈何对手太弱呀!此刻,婳儿有种独孤求败的寂寞感。
唉,这就是调节栏目做多了的后遗症,只愿矛盾来得更激烈些。
这会子她只能将一腔寂寞付诸在美食上,颇费心思地做了虾酱蒸冬瓜、香酥稻花鱼、木耳烩豆腐、肉末茄条、玉米排骨汤,两个人吃很是丰盛了。
其实三个人吃也行,饭都多煮了份。不过想想秀才也不可能跟着他们吃小灶,做个样子罢了。
陆婆子分饭菜的时候,秀才明显感到家里人有意无意地打量他,等他看过去的时候又看向别处。
他正襟危坐恍若不觉,一丝不苟地吃饭。
陆婆子却不打算放过他,饭后说道:“今儿老三跟我说不打算念书了,回来种田养家,省得花用媳妇的,说句话都没底气。老头子,你说呢?”
“随他去,老三也不小了,凡事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只要日后莫后悔,更不要怪我们做父母的没劝你。”他也想儿子进学考个举人,面子里子都好看。只是陆婆子早跟他通了气,晓得儿子为个妇人拿举业耍手段,就不高兴了,故意反了说。
秀才说种田的话其实半假半真。他如今举业的书的念得差不多,今年又有新生入学,老生已许结业。
接下来,他要么寒窗苦读,要么拜一方大儒讲解。只是他一介寒门学子、一个小小秀才,又非家世显赫、天资聪颖,哪里能拜到什么大儒。如今,他也只剩寒窗苦读这条路。
既然是寒窗苦读,到哪里不是寒窗苦读呢?学里虽气氛好些,但花用却大。当然,这点钱钞对娘子来说不算什么,他也不曾放到心上。只前些日子,娘子托他买书,瞧着是开蒙用的,才意识到儿子可以开蒙了。
他幼时家贫,八岁才入私塾,比之富贵人家的子弟已是晚了一大截,好在他肯努力又得机遇,才堪堪考了个秀才。
如今,他年近而立,膝下才这么一个子息,自是珍之重之。
村中虽有私塾,却是另一大姓周家秀才公子办的。在桑下村,周陆两姓隐有争锋之意,两家学子各自成派,而周夫子明显偏帮一方。
周家私塾里的一些事,陆秀才早有耳闻,只因陆家族长多次来找他回乡开私塾。
他并无此打算,只因不想掺合到两姓之争去,但也不想送儿子去受委屈。
这些日子,他想了很多,其实回家半耕半读也是条路,闲时还可以教教儿子。
当然,这是下策。他更想在县里赁个院子,办个私塾。这样既解决了生计,又能教孩子念书,再两全其美不过了。只是他手上无半分余钱,岳父又一心一意地要他考科举,只怕娘子也不会给他本钱办私塾。
如此,他只能暂时回来种田了。而今陆秀才是增生,若能考个禀生,一月里能领取一两禀膳费。
为了这笔钱钞,在岁考之前,他还是不能回来的,便道:“过了冬试我就回来。”
第60章 秀才家的小娘子6
邵宗很羡慕邵英, 节日里走亲戚,人家问:“这孩子谁家的呀?”
人一听说是陆秀才的儿子,糖都多给几块, 还一脸笑呵呵的。只要有邵英在的地方, 他总是被忽略, 明明他才是陆家长孙。
还不是因为他有个秀才爹。
如今邵英的秀才爹也要回来种田了, 他很高兴。他爹好歹是个屠夫,邵英爹就要做个农家汉了,这样一来就没人会高看邵英了。
他喜滋滋地捧了碗到西厢, 挤眉弄眼地招邵英出来。
邵英正傻兮兮地问她娘:“娘, 爹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奶奶很喜欢他吗?他在那里用得很开心吗?”
之前,邵英也曾问婳儿为何他俩不与家里人同吃, 婳儿回答说:“因为娘吃得不开心。”
“为何不开心?”
“因为人心不公, 我对你奶奶分饭菜的方式方法不满意,她明显根据个人喜好来,她喜欢哪个就多给些好菜好饭, 她不喜欢哪个就分些残羹冷炙。你娘我有钱有人, 何必受人拿捏,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
没想到小光头过了这么些日子还记得她的话,真让人又喜又烦, 只道:“娘又不是你爹,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想知道的话就问你爹去。”
小光头问了,然后婳儿就被教育了, 秀才说:“你不能这么教孩子。人生在世不是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需要顾忌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否则你爹为什么让你嫁我个穷秀才?不, 那时候我连秀才都不是。”
“你这是怪我咯?我是那种行事不顾前后的人吗?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何要这么做?你穷就算了, 还尽欺负人。”
怎么欺负她了?不是在讨论孩子的教养问题吗?他都没在儿子跟前说她的不是,还好声好气地跟她讲道理。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秀才不想说话了,转身就走。罢了,以后他还是多看着点邵英,莫让他娘教坏了。
婳儿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扯住他的袖子理论道:“你当我是无缘无故地闹这么些事?你都不知道我做了个多可怕的噩梦。我梦见崽崽淹死了,我伤心之下又流产,再也没有过身孕,只看着你一个个地纳妾。唉,我最后死不瞑目。”
“无稽之谈。况且,梦都是反的。”秀才顾忌着她的身子,不敢扯衣袖,只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道:“这像个什么样子!”
婳儿就是不撒手,道:“你怎么知道是反的?你都不知道,我一醒来梦都忘得差不多了,后来剁猪草的时候,才又想起来,吓得我即刻去找崽崽。你猜我在何处找到他的?”
秀才皱眉,问:“何处?”
“后山池塘里,差一点就没了命。这都是邵宗带了他去摘蛇泡。”
秀才沉默不语,婳儿又添了把火,道:“梦里,你后头纳的那些妾可是一个孩子也没生,还是在外头藏了个,有了身孕才带回来。你就不觉得奇怪?”
“我看你魔障了,这只是个梦。”
“虽只是个梦,但我心有余悸,不得不防着些。你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反正我不能拿崽崽的命来冒险,只能不错眼地守着他。”
婳儿所言之梦,秀才颇觉匪夷所思,只是事关儿子,不由仔细思量。
他和陆周氏成婚已久,知她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人,也不是个拿儿子生死谋事的人,便信了几分。只是她言谈之中怀疑有人暗害邵英,是不是想多了?
“你小题大作了。”邵宗只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婳儿切了声,心想爱信不信,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只把前头处置嫁妆的方案讲了,问他:“你同意不?”
秀才一听就知道她在防着陆家人,甚至还防着他,薄怒道:“你安生些!你也是读了女四书的人,温良恭顺念到何处去了?为个没来由的梦搅风搅雨,多言一条就能休了你。”
“那你休呀,谁怕谁!”
“你可要想好了,犯了七出之条被休,嫁妆是带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