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听凤姐儿推辞,就冷了脸道:“不就是个丫头,何至于如此,去年放也放了许多。再者,别人三妻四妾的使得,老爷就使不得了。”
凤姐儿知道她说的这别人是二老爷。因着赵姨娘撵到庄子去了,二太太便又给了二老爷个丫鬟。只是这能和要老太太的人一样么?
凤姐儿体谅邢夫人的难处,晓得她出身微寒,违逆不得老爷。只是邢夫人要拿着她下水,一块儿顺从老爷是不能的。
凤姐儿只赔笑道:“太太说得有理,原是我想差了。这丫鬟身翻身做主子,怕是巴不得的。这丫鬟都愿意了,老太太也不好留人。再者,这做儿子要娘老子一点东西,也不至于不给。”
邢夫人听了,又高兴起来,和凤姐商量道:“我的意思,是先和琥珀说了。她若没言语,便是愿意了,我再和老太太说去。”
凤姐儿心想:“她若是不愿意呢,你们好想法子威逼利诱不是。”
凤姐儿一面佩服她的手段,一面不屑她的为人。不就是一个小老婆,哪里讨不着呢,何必用这么些心思,你情我愿不好么?
凤姐儿和琥珀接触不多,也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愿意。她不想蹚浑水儿,就道:“院子里还有点儿事,我就不陪太太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了。”
那一世,她那样不小心,因着平儿个没成算的,还是落了不是。焉知老爷太太送了秋桐过来,与这事究竟有无干系。只不过,这一世她不在乎罢了。
如今她才不要陪邢夫人唱这场戏,大面上不错就算了。
若琥珀不愿意呢,她让平儿买来□□的那个丫头倒是能派上用场了,指不定还能小赚一笔呢。
第49章 凤凰涅槃22
凤姐儿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没两日, 府里就传着赦三日后纳妾的消息。
凤姐儿心想:可见不是人人都似鸳鸯刚烈。
不想,晚间琥珀就出现在含章院。
她跪地求道:“奶奶,我知您是这府里最最怜惜女儿的人, 才斗胆来求您。”
凤姐儿打断道:“快起来吧!再过几日我都要叫姨娘了。且我有再大的胆子, 怕也应承不了你的事。快快回去吧, 仔细老太太找, 我就当你没来过。”
那一世,老太太也是想把鸳鸯推给二爷的。琥珀能求什么?无非也是这个。
这一世,凤姐儿倒是不在乎这些事了。只是平白得罪了老爷太太, 好没意思。
这孝字大于天, 凤姐儿是万万不敢挑战的。
凤姐儿见琥珀一个劲儿磕头,便下炕牵了她安慰道:“好姑娘, 别哭。你看看花容月貌, 磕坏了不是玩的。我也晓得你的意思,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留下你不难,难的是怎么和老爷太太交代。”
琥珀摇头道:“不, 奶奶, 我不指望这个,也没有不去老爷那的意思。只是这一辈子还长,我不能就这么完了。我是想求奶奶, 等到您能做主的那一日,放了我出去。”
凤姐儿这才仔仔细细地打量琥珀,心道:“不亏是老太太跟前出来的,走一步看十步!”
凤姐儿假意不解道:“放了你出去?那世人还不说我和二爷不奉养庶母。”
“这个不难, 到时候我自请去庄子, 再报个暴病而亡, 又有哪个会去探究?倘若我生了一儿半女的, 还承望奶奶看顾。”
凤姐儿心想:“我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琥珀见凤姐儿不言语,又道:“奶奶,这一两年来,陈姨娘哪日不抱了茂哥儿去大太太那儿,芃哥儿又是长子。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奶奶本就不是大老爷替二爷聘娶来的,又至今无子,地位堪忧。我这么些年瞧着,您只把巧姐儿当宝,想来也是无所谓生不生子的。只是,您就不怕老爷太太摆弄巧姐儿么?”
当时二爷的婚事就是老太太做的主,要是大老爷如法炮制,越过她和二爷给巧姐儿定亲呢?
凤姐儿就问:“依你看,我该怎么着?”
琥珀一笑,缓缓道:“他有张良计,您有过墙梯,怕什么呢?怕就怕他们那头算计完了,您风声儿都没听到。如果奶奶敢应承我,我就当个间者也不算什么。”
凤姐儿笑道:“真没想到,老太太的丫鬟里还藏了个诸葛。果然是真人不露!这送上门来的军师,不要的是傻子。今儿我就应了,只要我能活到当家做主的那一日,定让你海阔天空。”
琥珀磕了三个头,又无声无息地走了。
凤姐儿不禁感叹,这一样米养百样人。老太太屋里出来的,有赵姨娘那样的,见大老爷算计她,就想法设法上了二老爷的床。也有鸳鸯那样的,宁死不屈。还有袭人那样的,步步算计。更有琥珀这样的,能伸能屈,一心向上。
这里头,她鄙夷的有,佩服的有,理解的有,最赞赏的却是琥珀。
如果,如果她的巧姐儿能长成这样一个女子,她就死而无憾了。
且不说琥珀如何去了东院,只说那贾赦,以为拿了琥珀就等于拿了老太太屋里的钥匙,要什么没有不能的。
平日里,大老爷拐弯抹角地打听老太太屋里的事儿时,琥珀也捡几句能说的说了,有了不能说的,便道:“当日,老爷来要我时。老太太就说,你们是要弄开了我,好摆弄她。我就说:‘这天底下只有儿子媳妇孝敬母亲的道理,哪有一门心思算计母亲东西的。且大老爷那样儒雅的一个人,每日里都只和书呀画呀的打交道。不是我说嘴,就老太太这些东西,给他还怕看不上。’老爷,我是个没甚学问的人,一心仰慕那等学识渊博的人。当日您一求,我心里就千肯万肯的,如今瞧着您什么都是好的。我还要为这点子事和我怄气吗?嗯,老爷,您别不理人家。”
这大老爷往日一想到姓赵的就恨得牙痒痒,等她去了庄子,也逞了一回威风。只是这威逼利诱来的,痛是痛快了,得逞了也没甚意思,哪及得上这年纪轻轻的美娇娥的一心崇拜爱慕。
有了这琥珀,贾赦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好像多年前的那场侮辱,已一雪而尽。因这,他倒对这琥珀有几分不同,凡事都和她说说。
要不是琥珀摆的清楚位置,只怕邢夫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凤姐儿有了琥珀,就犹如在东院放了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眼聪目明得紧,只明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一件,凤姐儿听了胆寒。今年春日里,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卖乖,引着大老爷看了几把旧扇子,成日里牵肠挂肚,千方百计要寻了来。
偏偏有个石呆子,有那么二十把破扇子,又是个臭穷酸,守着几把破扇子当饭吃,死活不肯卖。
那一世,是贾雨村设计谋了来。大老爷显摆的时候,二爷不屑地回了句:“为了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家倾家败产的,也不算什么能为。”
为着这,白白挨了一顿揍。
那时,凤姐儿一面心疼一面气他,恨道:“你说几句好话会哑了嗓子还是会掉光牙?他兴兴头头地显摆,无非是要你认错,叫你凡事用点心。你往这里头说一两句会死?看打得这般皮开肉绽的。”
那时贾琏说了什么?哦,他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唉,跟你说你也听不懂。罢了罢了,赶紧出去,让我耳根子清静清静。”
凤姐儿忿忿道:“你算什么君子?是个君子会暗地里勾三搭四?整日里想着如何治死媳妇……”
如今想来,真真是上辈子的事了。
凤姐儿一面让琥珀多缠着老爷几天,一面让丰儿劝石呆子搬家。不几日,来旺就说石呆子惹了官司。
凤姐儿便拿了银子让人把他弄出来。
石呆子从牢里出来后,就把扇子给了来旺,并道:“是我傻,民不与官斗,往后用不着你来我这唱红脸了。”
凤姐儿收了扇子,怕石呆子又想不开,托了巧姐儿内功师父傅先生的同门黎岳日夜盯着他家的动静。
贾雨村本想拿了扇子向贾赦卖好,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他们贾家人截了胡。一打听,还是琏二奶奶的人做下的事。不免想起油盐不进的贾琏。
那回他入了都,却苦无门路,日日如苍蝇般乱窜。还是从一同年口中得知吏部侍郎酷爱书法,又极为推崇书圣行书。
他立马修书一封给了冷子兴,求他细细搜寻,才得以起复。只是在朝为官,没有后台,步步艰辛,难以得志。
他更是一门心思想要巴上贾家。那贾二老爷本是礼贤下士之人,不知怎的,也待他平平常常冷冷淡淡。
他只能另寻门路,从贾大老爷处下手。这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到嘴的鸭子却飞了,怎不叫他恼恨非常。
贾雨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安排心腹接近那石呆子相熟之人,让其挑起石呆子生如蝼蚁的愤懑不甘,又给他一种官官相护求告无门的绝望。
最终,石呆子在好友无奈的言语中顿生轻生之念。
好在黎岳警醒,半夜三更听到一声响就起身上屋揭瓦去瞧,救下了石呆子。
贾雨村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又叫人去使坏,结果发现石呆子一家不翼而飞。
“奶奶,已经照您的吩咐,把石呆子一家安顿好了。那石娘子看了宅子和庄子的地契,把石呆子好一顿骂,且答应好好管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