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想着她和琮哥儿都是没了娘的孩子,又爹不疼继母不管的,算是同病相怜,也时常照拂他,倒堵了一起子小人的嘴。
西厢那个见不得迎春待巧姐儿亲善,出出进进带着不说,还常常做些鞋儿手帕,就叨叨道:“这奴才种子还看不上奴才种子,人看着心情好赏个三瓜两枣,就兴起来。真以为自己是上得了高台盘的东西,我呸!”
这迎春本就是个腼腆的性子,又能藏事,自然只能听着。反正她不能拿着嫂子给的东西去那边献殷勤。
还是司棋看出来了,借了机会就指着绣桔儿骂道:“这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呢!这姑娘赏了我是应该,你也眼气?也不端盆水照照自己,什么个下三滥的玩意儿!”
日子就在一地鸡毛中过着,转年夏日,薛姨妈就带着一对儿女住进了贾府,就是贾琏和凤姐儿住过的那院儿。
“这外三路的倒比正经嫡孙还宽敞些!”邢夫人撇嘴道。
费大娘赶紧劝道:“我的好太太,这话咱就屋里说说,外头可别露一个字。如今这府里哪是姓贾!再来一个二奶奶,就三个姓老虎的了!”
“你是说宝玉?”邢夫人皱眉道:“那宝姑娘不是来选秀的吗?”
费大娘摇头道:“这哪能说得准的事。哪能个个都像大姑娘呢!”
“那就好看了!”邢夫人眉眼都是笑,心想:“叫那个老货偏心那边,什么好的香的都往那边掏,连个亲亲外孙女都打着说给那宝贝疙瘩的主意。哪里想到人家看不上呢?”
自那以后,邢夫人天天烧香念佛祈祷宝姑娘落选,好叫她看那俩婆媳打擂台。
为着宝钗待选一事,薛姨妈托了王夫人请了两三个出宫的嬷嬷来教习。凤姐儿寻思着迎春比宝钗还大了近一岁,也该知事的年纪,本欲封了表礼,叫迎春过去听上一听,又恐公公婆婆起了卖女求荣的心思,遂止了这想头。
为着这点子事,不是没人在迎春跟前说嘴。迎春过了大半年畅快日子,也改了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反驳道:“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挺有自知之明,晓得自个儿没那个福气进宫侍奉贵人,就不做那个想头。我兄嫂是最知道我的,定不会让我为难,硬叫我上进。可见是你多心了!”
凤姐儿对丰儿道:“她能这么说,可见也是个知我的,不枉我这么对她。我们姑嫂一场,也是缘分。我少不得要好好为她打算一番。”
凤姐儿挑了二十来件首饰当了出去,伙着去年买了的各类玻璃制品换了个万多两银子,托贾琏出去买田买地。
贾琏趁势提了要求。这是他自重生回来,第一回 近凤姐儿的身。完事后,贾琏说不出的满足。凤姐儿却只觉得憋屈,梳洗一番后去了北方陪巧姐儿睡。
这堆首饰,最终换了一个有山有地的小庄子,每年能收个七百两不到的现银,两百两左右的实物。
凤姐儿以月例二十两的高价,请了个绣技顶尖、眼睛却不太好使的妈妈,让她教迎春和自个儿刺绣。
自这以后,凤姐每日上午带着迎春处理完家事后就跟着罗妈妈刺绣,午睡后就跟着先生念书识字,晚间便尽量陪着巧姐儿玩,无一日不充实。至于贾琏,她倒是放到了脑后的脑后。
那一世,她爱着他、念着他、管着他,反倒没落着好,还不如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可见,女人一心系在男人身上不是什么好事儿。
第38章 凤凰涅槃11
你们奶奶呢?”贾琏见炕桌上还摆着饭菜,却不见人影,遂问丰儿。
丰儿笑道:“巧姐儿坐不住,吃个饭到处乱窜。奶奶恐她弄脏屋子,就带她去花园了。姐儿倒好,自个儿皮就算来了,非得拉上琮哥儿。这不,屋里就剩我了。”
“你们奶奶也太惯着她了!”
丰儿回道:“爷这话别对着我说,对着奶奶说去!”
“你这小蹄子!”贾琏正有事求凤姐儿,哪敢说她。
这些日子,贾琏将凤姐儿的自鸣钟拆来合上反复琢磨,竟真解透其中奥秘,亦知改进之法。
如今宫中甚爱针表,上行下效,大家贵族无不趋之若鹜,只是国中钟表制作技艺尚不精进,多赖进口。
贾琏的改进之法若有效,钟表商人定不吝重金购之。如今,他只缺一笔实验经费,是以来找凤姐儿。
凤姐儿手里还有去年陪嫁庄子、铺子的出息,自己留了两百两,给了贾琏一千两,问道:“上回借的银子,二爷还了我一个庄子,这会子还什么?”
贾琏嬉笑道:“把我给你成么?”
凤姐儿拍手道:“哟!二爷什么时候挂牌了?度资还挺高。这样看来,家里何时败了,也不怕穷得没饭吃。”
贾琏倏儿没了笑脸,冷道:“你可知足吧!给了你一个半庄子,还要怎么样?”
“这话咱得说说清楚!”凤姐儿也冷笑道:“如今这两个庄子都还贴在家用里呢。这里头至少有半个庄子算我的吧?如今为着你的弟妹,我原本打算挪出来的铺租作罢,还卖了首饰家具买了庄子贴进去。这一年下来,我少说也贴了一千五百两的家用。爷说我有什么不知足的?”
贾琏被说得无地自容,想要上进,想要赚银子的心更甚了,好没意思地说了一句“二奶奶饶我这一遭”就走了,
凤姐儿没事人似地继续哄着女儿认字。巧姐儿就想出去玩,把认字纸丢了又撕,看她娘脸拉下来,也躬身作揖道:“娘饶我这一遭。”
凤姐儿被她气笑了,假意拍了她两下道:“你真真就是我命里的魔星!走,娘带你去廊下玩翻绳。”
等姐儿睡着了,凤姐儿也眯着眼睛休息,心里不住儿思量:“这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至亲至疏夫妻,好的时候蜜里调油如胶似漆,不好的时候就一对乌眼鸡!一句不好就算得清清楚楚。”
今天一番口角,凤姐儿算是把这夫妻关系看得清清楚楚了!
旧县和双塘这两地的庄子她要定了。当初买这两个庄子贾琏也凑了体己六千两。这个她是要还的,省得以后说不清。
至于贾琏说给巧姐儿的做嫁妆的苏州庄子,不要也罢。如今,她借给贾琏的银子和贴在家用里的银子,加在一起也有三千两。也就是说,她只要再还个三千两就够了!
凤姐儿是个急性子,想什么就要做什么!她把嫁妆单子看了看,实在当无所当,卖无所卖了!再挪东西出去就要见穷了。
她还是得赚银子!前世包揽诉讼的事是不能做了!那还能做什么呢?
凤姐儿想:“他能买玻璃方子,能制钟表,我就不能买别的吗?好歹我也是从异世走了一遭的人。”
想到这里,凤姐儿几乎敢肯定琏二爷也从异世走了一遭。异世玻璃触目既有,便宜得很,可惜她就不知道方子!
不过,婳儿可是捣鼓过手工化妆品的,当然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凤姐儿倒是记得一些,说不定她能试成功。
到了次年夏天,手工口红已初见成效。她将配方和制作流程都锁进箱子里。她想要等制作出一整套的化妆护肤品后,再慢慢来卖方子。
凤姐儿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更加忙得热火朝天,连刺绣课都不上了,巧姐儿也交给了平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年脚。
这一日,她处理好了家务,正往研作房里去,就见周瑞家的带了刘姥姥和板儿过来。
周瑞家的见了凤姐儿就道:“二奶奶,这位姥姥是本家的一个亲戚,来给太太请安。太太正忙着,就先带来见见您。”
凤姐儿便叫丰儿道:“你先带姥姥屋里坐着,捡了各色果子给姥姥和小哥儿吃,我派置完一两件事儿就过来。”
等人进去了,周瑞家的就将姥姥的来历细细说明,又道:“我琢磨这会子太太正见回事的婆子媳妇儿,就带了她来奶奶屋里,还请奶奶勿怪我莽撞。”
凤姐儿笑道:“周姐姐言重了,一家子亲戚,本就该见见。还谢周姐姐领了来,也去我屋里喝杯茶吧!”
“那就谢奶奶请了!”周瑞家的跟在后头道。
凤姐儿去了迎春屋里,仔细吩咐善姐道:“姥姥这老远来,恐没用早膳。去跟厨房说,今儿有客来,这天儿冷的,先来两碗鸡汤暖暖身子。再把昨夜开始炖的羊肉汤做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来,肉要多多的,一碗放辣子,一碗不放辣子。还有,我要留姥姥用午膳,叫厨房准备些老人家爱吃的。火腿炖肘子来一道,荔枝肉来一道,香酥鸭来一道,宫保鸡丁来一道,鸡汁松茸来一道,燕窝冬瓜来一道,牛奶茯苓霜来一道,鱼头炖豆腐来一道。等二姑娘和琮哥儿下学了,叫他们带了巧姐儿来见客。”
周瑞家的没成想凤姐儿竟真将狗儿一家当亲戚,便道:“奶奶太客气了些,你留他们吃饭是好心,就是她家去路远,太晚了不好。”
凤姐儿就道:“只要姥姥不急着回去,留她两天又何妨。”
周瑞家只当她在说笑。
凤姐儿在迎春屋里一面用膳一面和周瑞家的说话,等小丫头来说姥姥和板儿用完膳了才过去。
凤姐儿才进去,姥姥就要拜。凤姐儿想着那一世她缠绵病榻,也就姥姥和老祖宗待她还好,哪里受得起她一拜,三步两步走过去搀起来,亲自牵了她上炕道:“我们做小辈的,本该去看看姥姥,只是这深门大院的,出门不易,还望姥姥体谅。姥姥不知道,您今儿能来,我又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