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记忆毫无预兆地回涌而来。伊法露娜坐在窗边,窗外是尼布尔海姆铺天盖地的大雪。旅馆内的壁炉生着火。和伊法露娜有八分相似的小姑娘趴在母亲膝头,对于自己身负的命运一无所知。
“……会觉得孤独吗?”
正在给花浇水的身影,闻言似乎轻轻顿了顿。
——作为古代种的末裔,会觉得孤独吗?
身为世间仅存的古代种,肩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偶尔会觉得孤独吗?
爱丽丝握着洒水壶转过身,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真要说起来的话,我也不知道当特种兵是什么感觉。”
“浸泡魔晄,被注射杰诺瓦细胞,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和速度。”爱丽丝歪了歪头,“特种兵眼中的世界,和普通人肯定不一样。”
“……那不一样。”她说。
扎克斯不是这世上唯一的特种兵。他的经历有其他人共享。但身为古代种的孤独,同一个种族的人只剩下自己的孤独,不论是身边的同伴还是恋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自己的这一部分,谁都无法理解。
身为古代种要面对的命运,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替她承担。
「特殊」是一个孤独的词。
“偶尔会感到孤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爱丽丝说,“因为肚子会饿,所以吃饱饭的时候才会特别幸福。因为会感到寒冷,所以温暖的感觉才令人留恋。我觉得孤独也是一样的。”
“‘一直一个人待着的话可不行啊’——我觉得人会感到孤独的理由正在于此。”
“一个人是不行的。”爱丽丝说,“人会感到孤独,是需要彼此的证明。”
“……所以就算孤独也没事吗?”
“嗯。”爱丽丝点点头,“就算偶尔会感到孤独,也没事的。”
爱丽丝笑着说:“因为我有爱的人,也有爱着我的人。”
“所以,”声音微顿,爱丽丝说,“你也没事了吗?”
构成自己的一部分,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无法理解。
只存在于心中的一些事物,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一些遥远的风景,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感同身受。
习惯着这一点活下来,如同求生的本能,磨损着对孤独的感觉活下来,到后来几乎已经察觉不到自己在溺水的事实。
直到燃烧坍塌的废墟里,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将她从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底下拉了出来。
……起风了。
风声掠过耳畔,店内的门铃在风中轻轻摇晃。
“话说你之前是在担心我吗?”爱丽丝说,“哇,我好高兴。”
少女来到她面前,将一小袋东西放到她手里。
“以免你忘了我之前送你的东西在哪。”爱丽丝拢住她的手。人类的体温仿佛散发着太阳的温度。
“快点去种下吧。”
金色百合花的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三章了【大概?
·
虽然大家估计已经看出来了,但我真的好喜欢爱丽丝。
FF7的女角色我都超级爱。
第98章
晴朗的冬日,空气干燥明亮。她蹲在后院的花床前,认真地在土壤里铲出一个小坑,将等到春天才会开花的种子放下去,埋入蓬松潮湿的土壤。
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种下什么东西。土壤的味道略带腥气,但让人觉得很踏实。冬日的阳光落到周围的植物上,碧绿的叶片在风中簌簌摇动着。如果闭上眼睛,仿佛能在脑海里看见遥远的景色。
她站起身,脱下棉质的园艺手套回到屋里。厨房的桌面上,一壶茶散发着余温。她从壁橱里拿出一个茶杯,白瓷的杯底落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停了下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户落进来,照亮了悬浮在空气里的尘埃。
她勾起茶杯的杯柄,忽然将那个茶杯往身后一扔。白瓷的杯子划过空气,和被阳光照亮的尘埃一样,在半空诡异地静止不动了。
她撑着木桌转过身,微微眯起眼睛,悬停空中的茶杯往左边偏移了一下,然后又被不知名的力量拉了回去。
白瓷的茶杯轻轻颤抖起来,仿佛有两只无形的手,从不同的方向抓住了这个杯子。就像掰手腕一样,在不破坏茶杯的前提下,两人进行着无声的角逐。
壁橱里的杯子碗盘震颤起来,房屋的墙壁仿佛在向内挤压。她对这些视若无睹,盯住飘在半空的茶杯。
杯子忽然朝右边飞去,在撞到墙壁上的相框前危险地停了下来。片刻后,那个茶杯又飞了回去,这次飞到客厅和厨房的交界线上,完美地停在空中。
僵持半晌,另一股力量忽的一松。啪的一声,茶杯顺着她的意志倒飞过来,杯口向下扣到桌面上。
屋子恢复正常,阳光映在木地板上。她走到客厅,一转身。如果是普通人,早就被她突如其来的一下用念力绊倒了。但萨菲罗斯的身影只是微微晃了一下,他很自然地随着她的动作倒下去,任她扑到他身上,跨坐到他腰上。
银色的长发如丝绸散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汪水银。萨菲罗斯靠着背后的墙壁,唇角弧度微弯。漂亮的竖瞳映出她凑近的身影,愉悦的模样仿佛成功捕到猎物的蛇。
“上次是停电,下次会是什么?”
这么搞下去,这个地方迟早会传出闹鬼的传言。
晚上闪烁不停的电灯,莫名其妙移位的家具,还有会飘到空中的杯盘。
“也许我们缺少的只是练习。”萨菲罗斯的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她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客厅的窗帘无声合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到一起。
周围的光线昏暗下来,萨菲罗斯的竖瞳敛着碧绿的幽光。
冰冷的手拢上她的腰,黑色的皮革细腻柔软,让人联想到游动的蛇鳞。
她看着萨菲罗斯的眼睛,几乎怀疑他在寻求注意力。
“……卡达裘他们去哪了?”
她想起身,但萨菲罗斯将她重新按了下来,让她坐到他怀里。
哪怕是这个姿势,也没有办法弥补两人之间的身高差。
她抬起头。萨菲罗斯表情不变:“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她说:“你不会又把人扔回去了吧?”
萨菲罗斯漫不经心的神态仿佛在说: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看起来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以后也不会有。
“如果……”她试着说,“如果这次他们也找回来了……”
就不要再把人丢出去了。
声音淹没在接下来的亲吻里,她抬手圈住萨菲罗斯的脖子,身体重心忽然改变,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萨菲罗斯托在怀里抱了起来。
背脊抵到冰冷的墙壁上,她攀住萨菲罗斯的肩膀,手指穿过丝绸般的银发。银白的肩甲光滑坚硬,如果她还是人类,手臂的皮肤早就被硌红了,很久很久的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不需要回复剂有利有弊。因为身体素质不同了,萨菲罗斯也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克制收敛。
凌乱的银发在她指间纠结缠绕。她咬住他的喉咙,以此抵御身体的痉挛。在踩不到实地的虚空中,萨菲罗斯的胸膛低低震动起来。他近乎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再次将她扯入黑暗的海潮。
客厅的走廊变成了二楼的卧室,上楼的那一段路尤其难熬。终于落到床垫上时,她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转过身,萨菲罗斯的气息已经再次覆上来。苍白而强壮的手臂抓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拽了回去,像蟒蛇一样将她缠进自己怀里。
比普通人低的体温确实和冰冷的蛇类无异。但蟒蛇是无毒蛇,不会将尖牙嵌入猎物柔软的脖颈,注入冰冷又滚烫的毒液。
脑子变得奇怪起来,准确地说是无法再思考其他。被毒蛇缠住的猎物会发出悲鸣,哽在喉咙里的声音被撞得断断续续。一旦超出某种界限,快乐和痛苦之间的界限也变得暧昧而不分明。
白色的天花板变得无比遥远,朦胧似梦境中的云海。萨菲罗斯沉下腰。她的意识仿佛在水中融化,身体随着海潮起伏。
「看着我。」
诱哄般的声音。毒蛇在嘶嘶吐信。
「看着我,利娅。」
碧绿的竖瞳映入视野,中间的裂缝如墨水氤氲扩散。萨菲罗斯拂开她湿漉漉的头发,宽大的手掌拢住她的脸颊。
腹部紧绷的感觉又来了,灼热的海潮堆叠着袭来。
她想仰起脸,但萨菲罗斯不让她移开目光。
他问她:“……我是谁?”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嵌入大理石般苍白的皮肤。
但他依然不让她转头。
“我是谁?”
萨菲罗斯执拗地盯着她。他似乎迫切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比她此刻的情况还要迫切。
萨菲罗斯按住她。她意识不清地想:他好重。
他好重。
她几乎要淹没在他身下的阴影里,淹没在那双幽暗又灼热的竖瞳里。
……漂亮的绿色。
她哽出声音:“……萨菲罗斯。”
苍白的手臂被她抠出殷红的血痕。他却好像终于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