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五条悟,比如夏油杰,比如我。
不过他本人对我的情报掌握也并不多,似乎只是平常下人们的流言碎语当中听到过,「今年和神子同级的一个女生是禅院家的弃子」「千瑛扔出去的那个小孩现在是一级术师」「直哉少爷小的时候还和那孩子在一起玩过」诸如此类。
千瑛似乎在家里的辈分并不低。只是碍于禅院家重男轻女,地位比较低下,最后联姻嫁给了咒术界里另外一个据说是挺有未来的咒术师。
然而在生下第一个女儿,等待她显露出术式之后,就失望又厌恶地将其遗弃了。
说得多么轻巧啊。
我闲适地喝了一口饮料,笑眯眯地对朝着我走过来的禅院说:“感觉如何?禅院少爷?”
被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弱者、女人、童年玩伴操控得神志不清,攻打自己的队友,这样的感觉,如何?
第33章 零六年十月
我在五岁的时候被遗弃,在神明的面前,被父母扔下了。
我因此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人。
但是父亲说,你不痛苦,你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
我不解地问,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被亲生父母抛弃,这很幸运吗?
父亲说,不,这不是幸运。我说的幸运是,你在那一天没有等太久就遇到了我,对不对?
这才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要知道,很多和你一样被遗弃的小孩子,最后只有横尸街头的份。但是你却遇到了我,这难道不幸运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发现他说的确实正确。
在那被遗弃的五个小时里,我失去了一个痛苦的原生家庭,却得到了一个使我一生感恩、快乐的父亲。
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对,我不应该和禅院置气,也不应该去埋怨我的亲生父母。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他们。
如果他们没有将我遗弃,我将在那个充满了歧视的地方长大,我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不会遇见那么多美好的人,我的人生将永远充斥着戾气。
但是正因为我被遗弃了。所以我碰见了父亲,遇见了小兰和工藤。认识了五条悟,认识了夏油杰和硝子,认识了伏黑先生。
我的人生因为遗弃而多姿多彩。我没有怪罪于它的理由。
我感谢它。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去厌恶禅院家。不管是因为他们强弱的区分,还是因为男女的区分,都是我所厌恶的。
我对禅院说:“虽然交流会只有一天了。但是,咱们来日方长。禅院。”
我对硝子说:“硝子,帮他们治疗一下吧?控制的时候,一下子没注意力道。”
硝子静静地看着我,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笑了一下,说:“当然……”
七海和灰原从林子里走出来,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血的。但都生龙活虎的,看样子并不是自己的血。
七海瘫着一张脸说:“其实一个人就能搞定,根本就不需要我们。”
灰原说:“但是这样是见了世面啊,前辈们太厉害了!特别是睦月前辈,平常根本看不出来呢!”
我谦虚地说:“还好还好,比起杰和悟来说,还差了一点。”
“不要妄自菲薄啊睦月。”夏油杰坐着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服的咒灵,飘在半空中说。
“比一刚开始强很多啊。”他笑了一下,“也许我和悟都打不赢你……啊,悟应该可以吧,他有无下限。”
我也说:“杰,别妄自菲薄啊。单论体术我可打不过你。”
他只笑不语。
交流赛第二天的个人战,夏油杰对上了禅院,我又对上了去年那个少年。
少年还是放弃,只不过这一回放弃之前,他告诉了我他的名字,他说他叫星谷,同样是一级术师,没意外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在任务中相遇,到时候请多指教。
我简单地应了一声。
而禅院打不过夏油杰,却也不弃权,只放狠话,说些你不配之类的,然后被夏油杰打到硝子喊停进行急救。
五条悟在台下说:“急救什么啊硝子,我看他还能再说啊,精神好得很。”
硝子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夏油杰说:“这算是故意的?”
“当然吧……”夏油杰说,“被这么说,我会很不爽的啊。”
我当时就站在夜蛾老师边上,听见乐岩寺校长说:“夏油目前掌握了多少咒灵?”
夜蛾老师不确定地说:“一千?”
乐岩寺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少年,仗着实力比同龄人强就如此得意,终会狠狠栽一个跟头!”
明明他说的是事实,夏油杰和五条悟如此狂妄,总会有一天被现实狠狠地打脸,这是我知道将来必定会出现的事。
可是当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又觉得不爽,并且想要嘲讽一顿,回他「就算如此,凭他们的实力,也没有过不去的坎」。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夏油杰被硝子赶下来,站在五条悟边上,两个人站姿相同,都是那么懒洋洋的,脊背就算有些弯曲,也都带着点少年傲气。
交流会落幕,在参加的所有人员当中,我确定禅院是被打得最惨的那一个,谁让他嘴巴刻薄,一次性招惹了高专里三个战力担当,给他的咒术师生涯画上了极具嘲讽性的一个叉。
但是我讨厌禅院,在记忆中涂黑他,并不单单是因为他带来了我是禅院家人的消息。我讨厌他,是因为他表现了整个咒术界的态度。
这整个咒术界,对我和夏油杰都抱有莫大的敌意。我庆幸我看得透彻,在一开始就了解到高层恶心的嘴脸,并且在接受他们的打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受伤,而我的同级生们都在我身边。
但是夏油杰没有。
他经历了和我不一样的痛苦,却没有人及时在他身边。
这一切其实全都有迹可循。
交流会过去之后,我们的任务在瞬间多了起来,如同山一样压在我们身上。明明只是二年级,却仿佛把生活过成了社畜生活。
我们常常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见面的时候通常又看见的是对方的黑眼圈。于是哈哈大笑两下,又靠在一起睡过去。
夜蛾对我们的管教松散了很多。因为他也知道我们的疲累,在校期间几乎取消了我们的理论课,只保留了体术课。
体术课上完之后,汗津津的一群人背靠背头抵头,要么就是往哪个腿上一躺,不要多久就能睡着。
我们甚至失去了一月份的假期。
有一次医务室里难得没有送来尸体和伤患,硝子挂着两个快要掉到嘴角的黑眼圈从医务室里晃出来,本来是想直接去寝室睡觉,结果隔老远看到我们在操场训练,就游魂似的走了过来。
我说硝子,你多久没睡觉了?
她把我按在地上,躺下来脑袋搁在我腿上,说:“三天……还是五天?我不记得了……”
“硝子?”
立即就睡着了。
夏油杰说:“最近咒术界的任务突然多了起来啊,死亡人数和受伤人数都上升了。”
我看他好像也很累的样子,就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睦月牌安神香,你值得拥有。”
他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我要靠着你估计够呛。”
我:“……”
“那就别委屈自己了好吧?”
他笑了两声。
最后大家还是靠在了一起,五条悟靠在夏油杰身上,我也靠在夏油杰身上,硝子靠在我腿上。
安神香的效用非常明显,没多久除我之外大家都睡着了。我毕竟是术式拥有者,每天都给自己来一次「深睡」,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太多。
所以我只是靠在夏油杰肩上,百无聊赖地去用术式探索整个高专。然而这种行为应该是吵到了五条悟,他皱着眉咕哝了一声,把脸往夏油杰肩上埋了埋。
夏油杰被他蹭得往一边倒,我小心翼翼地扶正了,然后努力伸长手去给五条悟调整姿势。他这么别扭地别着自己的脑袋,等会儿醒来肯定得落枕。
他们睡觉向来很浅,我不想吵醒他俩,就给他俩加了个「沉眠」,然后伸手探进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间隙,托住了五条悟的下巴。
但他比夏油杰还敏感,感觉有人碰他,脑袋就偏了一下,嘴唇正好擦着我的掌心蹭了过去。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记得傻愣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屏着一口气把他调整好了。
手虽然收了回来,但那种软绵湿漉的感觉却如影随形,手心里仿佛装了一小湾泡泡,那种轻浮而软糯的触感像是从手掌顺延手臂爬到了全身,点燃了全身的经脉。
我忍不住捂住了脸,好像这样子就能把自己藏起来,过一会儿再出来示人。
傍晚夕阳沉没,我从睡梦中转醒,发现夏油杰和五条悟已经醒了,两个人正小声地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又意见相左,然后你掐我我掐你。
我就是在他们躲避时牵连的动作中被迫醒来的,五条悟应该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像往常一样指了一下我,对夏油杰说:“你看,睦月被你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