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油杰笑道,“好啊,下次一起去吧。”
五条悟举手道:“干嘛要下次去啦,现在一起去不好吗?我想吃芒果冰沙。”
我道:“我以为你会说想吃巧克力冰沙诶?”
五条悟说:“偶尔也要换一换口味嘛,对吧,杰?”
夏油杰道:“嗯……那现在一起去吧,灰原能走吗?”
“当然能!”
那天我们二三年级浩浩荡荡地进攻了那家冰品店,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东西,气氛还算快活。
在我们无比茫然的这段时间当中,在我们做错了的一系列事情当中,我始终觉得,五条悟的这个选择再对不过了。
因为在这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时间好好地去聚在一起吃一顿,聊聊天,开开玩笑。
尤其是在八月十七号过后。
第36章 零七年八月十七日
八月十七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一项任务。随后当天我离开东京,前往仙台一个在近两年「声名远扬」的村庄。
据说在这座村庄里居住着一个娇俏的女人,她肤白胜雪,模样堪比天仙,也确实是一位神明。如果你向她许愿,她听到了,就会回应你,令你的梦想成真。
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人们是不会相信的。可是坏就坏在,这座村庄里的人随口许下的愿望成了真。有人希望发大财,第二天就在床底下发现一皮箱的钱;
有人希望能娶上一个好老婆,第二天就转角遇到爱。
甚至包括一些偶然路过这里的人许下的愿望也成真,声名钱色如此易得,没人会不动心。
于是慢慢地有更多人来到这个地方许愿,很多人都成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报应却也让他们承担不起。
那就是死亡。
愿望的实现代价是自己的生命。然而绝大多数人沉迷在梦想成真的快感当中,对脚下欲断的钢丝视而不见,对不见底的深渊毫无所觉。
我的任务就是祓除这只咒灵。
这座村庄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就可以和那些前来寻求梦想成真的游客混在一起,白天进行了简短的套话确认信息的真实之后,夜晚来临时,我就出动了。
任务地点是那片葳蕤的森林。
村庄里的人说,在自己认为最好的时间段里前往森林深处,找到一处倒映着天空的湖泊,当你听到女人唱歌的声音响起时,你就可以向她许愿,最多二十四个小时,你的愿望就会成真。
晚上来这儿并非是想要祓除咒灵。我观察过前来这里许愿的人,他们大多数是晚上进入森林许愿,在这个时候祓除咒灵被人看到的风险程度很高。
我躲在树上,看到一个接一个的人靠近湖泊,湖泊正中央堆砌着森森白骨,白骨上一个长着无数张脸的咒灵静静地坐着,那些人脸上的嘴在某个时刻齐齐张开,像是塞壬的歌声,恍惚了人的神智,劝诱人与他结下「束缚」。
我心想,原来是束缚。
这只咒灵搜刮人类的财产、附着在人类身上,帮助别人达成自己的愿望,然后依靠束缚收缴别人的性命。
愿望成真了,人就会成为他的养料。成为他的一份子,成为他身上的人脸。愿望并未成真,那人就得以逃脱一劫,能够侥幸活下来。
这只咒灵实力并不强大,至多一级,可是我却感觉心脏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五条悟在这里,他大概会气得一发「茈」把这里炸得什么也不剩,然后扭头一路杀到高层那里去,踩着他们的脑袋要求他们跳楼自杀。
原因很简单。
这里全是咒术师的尸骸。
那湖泊底下沉积着的,全部都是我的同伴。咒力残秽在这里分散得到处都是,这只咒灵是咒术师们无法祓除的存在,他是人类的贪欲,人类存在,他就存在。哪怕他等级不高,他也是「不可磨灭的存在」。
是咒术师的魔窟。
是我的葬身之地。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变成放声大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该笑什么,笑高层太过贪婪,笑自己被高层针对,每一样都非常嘲讽。
我辛辛苦苦祓除咒灵,为自己、为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的安全做打算,我以为我是自己在做自己的事,与其他人无关,不会干扰到他们。
结果一次两次,次次发生的「意外」都在告诉我,咒术界不需要太强大的人,你的强大对于咒术界来说就是阻碍。
他们将咒灵的存在控制于手,与官方做交易,夺得钱权声名,他们为了保持自己的位置,不惜打压年轻的咒术师。
今天是我,明天是夏油杰,后天会是七海和灰原,甚至以后还有更多。
他们没有死在咒灵的手上,却死在了同类的手上。
听说人愤怒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我想这是真的。
因为我冷静下来了。然后我想,比起那些老东西,我现在该想的是祓除这一只咒灵,换句话说,是从这只咒灵手里逃出。
一级咒灵对我来说并不难掌控,设下混淆和催眠之后,我就着手去破坏束缚。
只不过那些被设下束缚的人来自天南海北,相当难找,我花了点时间才彻底解决。
回到那处湖泊的时候,咒灵缺少力量来源已经奄奄一息,他身上所有的人脸都在哀嚎着「好饿」,见我出现,神色空白了一瞬,匍匐过来蹭到我脚下,呢喃着道:“主人……”
我突然有了一个好办法。一个疯狂的想法,大概会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支持——夏油杰不一定,他说不定会说我两句,但是绝不会阻止。
我拍拍这只咒灵的脑袋,笑了起来:“跟我回去吧。作为「贪婪」的存在,为我服务。”
无数道人声应和着说:“为您服务,在所不惜。”
我满意地点点头,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一点动静。山口事件令我对人类有了警惕心,我让咒灵保护着我,同时释放了术式。
周围并没有活物的迹象,我有点疑惑,往边上走了两圈,确定没有后歪了歪头,又看了一眼那处湖泊。
那些死在这里的同伴,他们和我一样是不知道这种咒灵的特性而被坑害过来的。
他们中的某些人在将来会成为咒术界的中流砥柱,他们会是和我一样的一级术师,甚至特级术师,如今却沉陷于冰冷的湖水。
高层。
我心想。
我在湖边竖了一块墓碑,起身离开。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发子弹从几百米之外飞了过来,穿过树林间的缝隙,直接贯穿了我的大脑。
这种感觉很奇妙。
整个人在瞬间就失去了全部的意识,最后残留在大脑里的,只剩下剧烈的、爆炸似的疼痛,明明只是太阳穴中枪,疼痛却在瞬间从大脑迸发到了四肢。
然后我倒了下去,连反转术式都来不及使用。
术式解放,咒灵疯狂地啃食着我的身躯。
我会成为那些白骨当中的一员。因为我的迟疑,我的粗心。
我已经意识到了周围有问题,我还停留在这里。
这就是我和那些人——五条悟他们的区别。我永远这样,永远如此愚笨,令人失望。
我记得自己最后的一个动作。大概是最后一秒钟,强行运转了术式。但是不是反转术式,而是结下了束缚。
什么束缚有点不清楚了,大概是我活下去,大概是他永远死亡。我记不清楚了。
我以为我死了。
后续似乎没这么简单。
我又醒了。
头一阵一阵地疼,眼前一片昏暗。调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拎着在地上狂甩了几百圈,全身上下都在叫嚣。
但是疼痛的部位又确确实实只有头,我缓了一会儿,抬起手摸了摸太阳穴,只摸到一层沙砾感很重的布,大概是纱布,在脑袋上环了一圈,把眼睛给蒙住了。
我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脑袋,发动反转术式给自己治疗了一下。等疼痛的劲儿过了之后,才掀开了纱布。
入目的场景边缘有些泛黑,我眨了两下眼睛,发现这种感觉并没有退散。
大概是伤到了。
我心想。
门外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正一边说话一边往这里走来,声音很熟悉,正是五条悟。
接着有个人受不了了一样,拉开另外一扇门,朝着他骂了一句闭嘴。
“睦月还没醒,吵什么?”
是硝子的声音。
“她什么时候能醒啊?”五条悟问。
硝子说:“不知道……就算醒过来,大概身体也会出点意外。”
“为什么?”这是夏油杰问。
硝子叹着气说:“她的命是那只咒灵吊着的,咒灵和人,你知道差别很大的吧?”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被她一提醒,才想起来之前最后的那个意识。
确实是和咒灵结下了束缚,当时应该是太想活下去了吧,就对他说:“保我不死,保你不死。”
这道束缚把我们两个连在了一起。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体里的异样,好像脑袋里多了什么东西,压迫着神经,令人有些倦乏。不过术式还能使用,具体情况还要看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