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灵验。
张枞惊呆了,原来还能这样干,他怎么没想到!不、不、不,他不能这样做,他是大哥,得带好榜样。
于是张枞训斥妹妹道:“姑姑是长辈,岂能这样戏弄。当心母亲知道了你的皮!”
张念念赶紧摇着她大哥的衣袖,“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咱们不如再去试一试姑姑,也不知我祈求姑姑给我赐个好嫂嫂能不能如愿。”
张枞白净小脸微红,口中斥责道:“再胡说,我就告诉爹娘打你板子。”
张念念不敢再调侃她大哥,于是正经起来道:“大哥,姑姑既然是个神仙,怎么会失忆到了咱们家?这中间是什么原由?”
此事张枞自然也不知道,只得再次警告胆大包天的妹妹:“爹娘既然不告诉我们,自然有他们的用意,你万万不可再肆意妄为。”
“再说了,姑姑是长辈,怎能如此戏弄她!”
张念念只好表示受教,但心中却不服气,这事她迟早要弄个清楚明白。
张桢并不知道二侄女想要对她刨根问底,自打她决定日行一善后,便拿出银子在城中开了间药铺,以低价甚至是赔本的价格给穷苦人家施药。
嫂子薛夫人给找的伙计都很靠谱,药店中的事张桢并不需要多操心。唯一烦恼的就是,她该去哪里找个坐堂大夫回来,顺道将穷人看不起病这事也一并解决了。
好在张桢知道低调才是王道,小小一间药铺开在不起眼的街角,日常也不招揽生意,免得得罪了京中的同行,招人排挤。
忧愁了几日的张桢忽然想到,中元节那日遇见的那个瞎眼和尚,他不是要借替人医病赎生前罪过吗?
如果是人的话,还有可能会误诊,甚至时间久了起懈怠之心,她如果找个要赎罪的鬼和尚来当坐堂大夫的话,这些问题不都没有了吗?
想到此处的张桢,双手一击掌,觉得这个主意简直绝妙。
拉个鬼当壮丁什么的,好处多多。
张桢仔细回忆了一下中元节那日贺几道的话,好像那个瞎眼和尚,平日里会去寺庙旁替人看病。
于是张桢大手一挥,让家中仆役套上马车,带着她一间寺庙一间寺庙的找。皇天不负苦心人,找了三日,将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找了个遍,终于找到了当日的那个瞎眼和尚。
张桢到清心寺时,就见到一个瞎眼和尚正坐在走廊的阴影里,摆着药摊行医卖药。
正是她此行的目标。
张桢一喜,当即走近瞎眼和尚,想了想道:“这位大师傅,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咱们中元节见过。”
瞎眼和尚对着张桢的方向使劲嗅了嗅,然后点点头,“不知尊驾寻我这个瞎眼鬼有何事?”
张桢觉得自己就喜欢这样直白的人,也不绕弯子:“我在城中开了一间小药铺,专给穷人看病施药,想请大师傅去我那里坐堂看诊。当然,您只需要每日去半天就成,剩下的半天您仍旧可以来此行医卖药。”
瞎眼和尚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惊讶,明知道他是鬼还来请他去坐堂?!
“好!我应了。”瞎眼和尚回答得十分干脆。
这下倒是轮到张桢惊讶了,她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瞎眼和尚当即将东西一收,背好随身的药箱道:“走吧。”
张桢呆了一下,赶紧在前引路,想到这和尚到底是个鬼,便道:“大师傅你等一下,我马车中有伞,我去替你寻一把来。”
“老和尚姓金,东家叫我金和尚就成。”
张桢客客气气唤道:“金师傅,我叫张桢,你平日里唤我掌柜的就成。”
金和尚点了点头,等到张桢拿了伞回来,一人一鬼回了南街所在的药铺。
金和尚进了铺子大门,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对着一旁的张桢道:“药还挺齐全,不过太多了,我一时分辨不完,你让人抄一份清单,注明药名和存量,然后当着我的面烧了。”
张桢虽不明白金和尚此话用意,到底招呼店铺中的几个伙计一起将账册子上的药抄了一遍,当面烧给了金和尚。
金和尚闻过清单烧成的灰后,口中开始一样一样报药铺中的存货,药名及存量竟分毫不差。
一时间药铺中的三个伙计都惊奇地看着金和尚。
张桢见此赶紧介绍道:“这就是咱们药铺以后的坐诊大夫了,你们以后听他调遣即可。”
三个伙计都很是服气地应了。
第106章
张桢拉到个好壮丁, 心情美滋滋了好几日。
这日,金和尚唉声叹气对着张桢问道:“也不知我这双眼睛,还要赎罪多久才能复明?”
眼睛不能复明的话, 哪怕他投胎成人, 也只能是个盲人。
张桢卡壳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她还真不清楚。照理说,她既然在渡劫成仙, 那该有法力才是,可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才能使出来, 所以, 约等于无。
不过这位金和尚现在好歹是她药铺的好壮丁, 总不好不闻不问。
好东家的自我修养是要学会替员工解决烦恼!
于是张桢在心中,将金和尚被罚一事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然后绞尽脑汁试着出主意道:“金师傅, 你既然是因为生前抛弃字纸太多才会被地府罚, 那何不试着在这一方面进行补救?”
金和尚摇摇头,“我身前的那些字纸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去寻, 没办法补救了。”
张桢见金和尚误解了她的意思, 思虑半响后再次说道:“我的意思是任何朝代都不缺读书人, 你虽然眼睛盲了, 但是鼻子神异堪比眼睛, 又曾经是名士, 替后人指教文章未尝不可。”
“明天是大考之年, 你去寺庙摆摊行医时, 何不也兼顾指点那些落魄书生的文章?”
金和尚一脸如被雷劈, 骤然醍醐灌顶。是啊, 他为何舍近求远,学医术替人看病来赎罪?他替人看文章岂不比看病容易得多,也精通得多。
想明白的金和尚往地上一跪,大礼叩拜道:“尊驾一言点醒了我这块老朽木,多年来我竟舍本逐末了。”
张桢赶紧将人扶起来,口中叹息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别人的一句指点而已。”
她自己何尝又不是呢。
金和尚双眼虽盲,眸子却燃出了无穷希望,对着张桢再次拜谢道:“今日之恩永不敢忘!我这就去寻我的鬼友宋生,他很有才气,时常与人间的书生交往,定能为我引荐不少需要指教文章的书生,掌柜的我这就去了。”
张桢点头,将金和尚送出了门。
及至第二年初春院试,张桢偶然去到寺庙里游玩,见金和尚一本正经替人“看”起文章来。
惹得张桢忍不住围观了起来。
院试结束后不久,金和尚的鬼友宋生,引来一个叫王平子的书生到了金和尚跟前,然后介绍道:“这是一位奇人,他最懂得文章,王兄不可不向他请教!”①
金和尚假意嗔怪道:“多嘴多舌,我没有眼睛,怎能评论文章呢?”
张桢暗中看到此处差点笑出声来,这一对鬼友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不明真像的王平子似乎十分信服宋生,当即弯腰请求道:“请您用耳朵代替眼睛,我将文章念一遍如何。”
金和尚摇头道:“三场文章二千多字,谁能耐着性子花那么多时间听完?你不如把你的文章烧了,让我用鼻子闻一闻。”
王平子遵从了金和尚的意见,每烧一篇文章,那让金和尚闻一闻气。
金和尚一边闻一边指教道:“这是你初次仿效当世几位大名家的手笔,学得虽然不十分像,也做到了相似,我刚才是用脾领受的。”
王平子当即紧张问他:“这样的文章能考中么?”
金和尚答道:“也能考中。”
一旁同王、宋二人同来的,一名姓余的考生听了十分不屑。他一贯与王平子不睦,此时推开王平子,冷笑着将怀中藏着的古代名家文章烧了一篇,并示意其他人不能给这瞎眼和尚提示。
金尚用鼻子闻一闻,大赞道:“妙啊!这篇文章我是用心受的。不是当今归、胡这两位大家的手笔,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好文章!这文章定是能中的。”
余生大为惊讶,收起脸上的高傲,心中终于有了些信服,便开始烧自己的文章。
金和尚闻了闻,不太高兴说道:“刚刚才领教了一篇,尚未体会到全部妙处,怎么忽然就换了另外一个人的文章,快将剩下的两篇文章烧给我。”
余生尴尬了一下,假意说道:“刚刚那是朋友的文章,只得了那一篇,这篇才是我写的。”
金和尚于是勉强闻了闻余下的纸灰,咳嗽了好几声,直白拒绝道:“不要再烧了,这味儿实在咽不下去,现在已经胸膈,再烧,我就要呕吐了。”
余生听到此处大为尴尬,竟十分下不来台,恨恨瞪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一甩袖子退出去了。
张桢看到此处,心道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金和尚说话委婉些,人家文章写得不好,也不是人家的大错不是。
咱们得允许平庸啊。
金和尚见无人再烧文章,便与王平子探讨起他的文章来,从破题到束股逐一指教,宋生偶尔也搭上两句,王平子听得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