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酒开始后,申椒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圆哥儿出来见。圆哥儿小脸蛋儿粉扑扑肥嘟嘟的,谁见了都说这孩子养的好,是个有福气的面相,接连不断的吉祥话哄的申椒这个当娘的乐的合不拢嘴,圆圆的杏眼都眯成了条缝。
待见到晋成公主这桌时,申椒见江夫人(晋成公主的婆婆)怀里也抱着一个婴儿,便问:“哟,这是哪房的孩子呀?”
江夫人笑道:“这是我小儿子的女儿。”
申椒了然,只是……这孩子不是被接进宫抚养了么?怎么又送回来了。
这问题有些不好开口,申椒便没细问,只走到江夫人身边,细看了看那孩子的面容,瘦瘦小小的,但好在面色红润,眉眼清秀,瞧着倒有几分晋成公主的影子。
“这孩子长的真俊。”申椒看着那孩子恬静的睡容,心生怜爱,腾出一只手摸了摸那孩子白嫩的脸颊,由衷感叹道:“养的真好,瞧这小脸蛋儿,白白嫩嫩的,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
那孩子被申椒这一通‘骚扰’,严重打搅了睡眠,不耐烦的扭了扭身子,有要哭的征兆,吓的江夫人赶忙搂在怀里颠了颠,将那孩子重新颠睡着后才松了口气。
看着申椒怀里胖胖的圆哥儿,十分羡慕,“要我说,你这孩子才真叫养的好,我家妞妞比你家圆哥儿早几个月出生,瞧着却还没有你家圆哥儿大。”
申椒安慰她:“也别这么说,你家妞妞毕竟是早产儿,若是足月生,也只比我家圆哥大一个月,男孩子本来就比女孩子吃得多,这样算下来其实也就差不多了。”
江夫人笑道:“是这么个理。不过圆哥儿在同月份的孩子中确实算长的不错的,这不,我特地带了我家妞妞来,就为沾点你家圆哥儿的能吃能睡的喜气,希望她呀,也多长些肉,小孩子就得肥嘟嘟的才可爱才健康。”
申椒也笑着应承寒暄,俩人就这么就着孩子扯起家长里短,共同探讨育儿话题。
林清这边则是忙着招呼男宾,有些宾客林清不必亲自出面,有些还是必须见一面的。像林清虽对贾家不太感冒,但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到,毕竟是林如海的岳家黛玉的外祖家。
等所有宾客尽皆入席,林清才终于抽出身,能稍微喘口气歇歇。不过,没做多久,张管家就来禀告他:“老爷,秦家老爷和刘家老爷说想要见你一面,请你过去一趟。”
林清猛地一拍脑门儿!
嗐!他怎么忘了,说好了今天要子尚会来,几个人约着见一面的。
林清忙糊涂,没反应过来自己见了那么多宾客,压根没见着李仪芳的身影,就屁颠屁颠去找秦润和刘道安。
作为林清来京城后为数不多的好友,秦润、刘道安、李仪芳是单独准备了一个房间的,女眷们则单独在别处。
林清推开门,连声拱手致歉:“对不住了二位,我刚忙糊涂了,没顾得上这边。”
刘道安与秦润不是重繁文缛节的人,闻言,都摆摆手,表示理解:“哪里哪里,你是东道主,自然有许多事要处理,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时间来。”
林清笑着坐下,见房内只有他二人,便问:“子尚还没到吗?”
秦润起身给林清斟了杯酒,“没呢。”
刘道安也接话道:“那小子最不爱守时,这回又不知为了什么迟迟不到。”
林清接过秦润递过来的酒杯,道了声谢,“我听闻此番吴大人能顺利脱险,可是多亏了子尚。真是没想到啊……子尚一个书生竟有如此武艺和谋略。”
这是由衷的赞叹,李仪芳虽然给他的感觉不是文人的文弱,但他也真没想到李仪芳有这么厉害。
刘道安倒是见怪不怪,“这有什么?子尚年轻时可是道上说得出名号的游侠,不仅文采斐然,还不知拜了哪位师父习得一身好武艺,尤其一套剑法耍得虎虎生风,那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呀……”
林清很少见到刘道安这样发自内心的赞扬一个人,这小子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跟谁欠他钱一样,除了要向林清借钱去群芳馆,其他时候都不冷不热的,看着就欠揍!
“是吗?这我还真不知道。这么说来,也难怪子尚有弃文从武的心了,看来这小子打心底就不安份呀。”
“倒不能说他不安份。”秦润截过话头,“只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虽然没有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但他本人却十分清楚上天交给他们的任务。像子尚,虽然生在显贵之家,可他打小就有立志报国的志向,年少时虽也招猫逗狗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但终归还是和那些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不一样。”
林清听秦润这么亲切的称呼李仪芳,一下子来了心趣,“听若雨兄这么讲,看来是和子尚早就相识呀。”
秦润笑着摆了摆手,“嗐!都是一个年龄段的,谁又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刘道安冷不丁插了句嘴,“若雨他老爹和李驸马年轻时都爱好雄辩清谈,两家人在那时就有交好。”
林清懂了,他就说嘛……不过,这么说来,就他一个是外人了?
正想着,不妨门被突然推开。
“我来迟了。”
三人回过头一看,却是一皮肤略带黝黑、目光炯炯有神、身姿挺拔潇洒的清俊男子。
林清看着那男子优美的下颌线,光滑坚毅的下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只是,这厮脸上挂着的那抹恣意的笑容却熟悉的很。
第89章 恩典
“哟!稀客呀, 我还以为要八抬大轿请你才能来呢。”
林清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英姿勃发的男子是原先那个美髯公。
刘道安调笑的话语并未使李仪芳尴尬,李仪芳泰然自若走进房间,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李仪芳自顾自坐下, 吩咐那少年将门关上, 随即介绍道:“这是我侄儿,李玩。玩儿,还不过来跟几位叔伯介绍介绍自己。”
李玩按座位顺序分别朝刘道安、秦润、林清作了个揖, 然后笑吟吟自我介绍:“几位叔叔好。侄儿名李玩,字持珍,叔叔若不嫌弃唤玩儿持珍即可。”
林清做为东道主, 立马笑呵呵客套道:“这孩子真懂礼貌。快!坐下, 别总站着。”
李玩听话地挨着李仪芳另一侧坐下。
林清应付好李玩后,终于按耐不住好奇的心理,直接就问李仪芳, “子尚,好端端, 你怎么把胡子剃了?我方才都没认出是你。”
李仪芳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有些回味, “当初遭遇偷袭, 虽然冲出来了,可我的胡子却不小心在途中被烧毁,干脆就全剃光。”
林清看着眼前英挺帅气的李仪芳,敏锐察觉到李仪芳如今的气质与原先有了些许不同, 但具体哪里不同却说不出来,干脆用手肘拱了拱秦润。
“我说, 若雨兄, 你觉不觉得子尚的气质……和之前相比, 有哪里不同?”
秦润闻言,也打量了李仪芳一番,末了,点点头,“确实不一样了……”
李仪芳正使唤自己侄子给自己倒酒,冷不丁听见这话,有些不爽,“诶诶诶……你们一个二个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是为了被你们当猴观赏的。”
秦润笑眯眯道:“我们关心你才这样说嘛。你如今也算上阵杀了敌,手上沾染了鲜血,瞧着的确和原先那个随性浪荡的贵公子气质上有些出入。”
林清被秦润这一点拨,登时反应过来。
对!就是沾染了血腥气。
林清再看李仪芳,已经发现他眼中似有若无的煞气,不经过尸山血海是练不成这种眼神的。
长久养尊处优的生活让李仪芳眼神一向是慵懒且漫不经心的,可这次从边关回来,李仪芳的眼神已然变的侵略性十足,只是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了其中锋芒。
林清原本以为,李仪芳率领队伍冲出重围是以指挥为主,如今看来,怕不是亲自带头砍人砍出的一条血路。
李仪芳有些好笑,“我原来在你们心中就是这么个形象?随性就罢了,还浪荡?”
刘道安冷哼一声,“你不浪荡就没别人浪荡了。究竟是谁整日眠花宿柳,整的京都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院对‘李二郎’的名号如雷贯耳。”
“诶!”秦润打断刘道安,“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此话一出,知晓内情的林清与李仪芳都哈哈大笑起来。只剩守在一旁轮流给几位叔伯倒酒的李玩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一屋子人哄堂大笑,看着自己的刘叔脸色红了青,青了白,白了又红,五颜六色,煞是精彩。
*
林府的另一个房间,贾宝玉正和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人坐在一处。
几位世家公子聚在一处,谈论的除了风花雪月、吃喝玩乐,那就是‘国家大事’。
先是冯紫英开口,“我说,你们听闻了瑞平郡王府的事没?”
陈也俊忙点头,“听说了!到现在陛下还没有做出回应,怕是此事也要被轻轻揭过了。”
冯紫英冷笑,“他家也真叫个手眼通天,将吕文正公唯一的后人冤屈致死,依然安然无恙,不说处罚,荣华富贵都还依旧享着。我前几日在春香楼碰见了那谢家大爷,左手搂着头牌右手抱着新欢,当真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