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后仍有些犹豫,歆儿也顾不得其他,忙将晋成公主府传来的消息一并告诉皇后,“娘娘,何太医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公主如今气息甚微,稍有不慎就是一尸两命,没有温凉砚续命,他最多能拖到午时,到那时……一切可就都晚了!”
皇后闻言身子顿时一软,得亏歆儿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在歆儿支撑下,皇后哆哆嗦嗦看了眼天边,见日头高照,霎时面如金纸,牙齿不由自主的打战发抖,面部肌肉抽动不止。
歆儿哪里见过这样失态的皇后?当即吓得不轻,抱住皇后疾声呼喊请太医,然而皇后却挣脱了歆儿的束缚,对着康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康妃秀眉微挑,眼中兴趣盎然。
皇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给康妃行三跪九叩礼。礼毕,皇后趴伏在地痛哭哀求:“我求你,救救福儿!孩子是无辜的,你有什么气有什么怨,尽管冲我来。今日你若是救我孩儿一命,从此我为奴为婢伺候你!”
康妃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激动的手脚都在颤抖,眼神更是亮的吓人,一旁的李嬷嬷见状忙一把按住康妃。康妃也知自己失态,拍了拍李嬷嬷的手,以示安慰。
康妃端起手边的茶盏,不紧不慢轻饮两口,待自己平静下来后,才悠悠开口:“让我救你女儿倒也容易。只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皇后抬起涕泗横流的脸,闻言,忙不迭点头,“你说!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康妃放下手里的茶盏,神色晦暗,问出了那个缠绕她二十多年的问题,“我的孩子,是不是你动的手?”
虽然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她还是想看她亲口承认。
皇后乍听此言,面部的表情戛然而止,眼神有瞬间空洞,下意识就要否认,不过康妃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警告她:“你要想清楚,如果骗我,晋成就要一尸两命。如此,也算为我的孩儿报了仇。”
皇后低头思索片刻,旋即抬起头,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康妃,问她:“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就会救福儿?”
康妃点头,“是。”
“好!”皇后冷笑,“秦华年,文桓太后生前实打实是个人中龙凤、女中豪杰!说话做事一言九鼎、驷马难追!你既是她老人家唯一的后人,自然得其真传,我便敬你一回,不教你发誓佐证。”
康妃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她表演。
“现在可以说了吗?”
皇后双膝跪地,闻言,背挺的愈直,背部曲线几乎要与地面成一个直角,看着高座上的康妃,说出了那段前尘往事。
“那时,我刚生下福儿,因为是陛下第一个孩子,陛下尤其宠溺福儿,这让我心有所慰。可我也明白,只有一个公主是远远不够的,身为皇后,要在前朝后宫站稳脚跟,长子必须从我的肚子里出来。而陛下那时虽也宠幸其她妃嫔,心却是在我这儿的,若是事态顺利发展,必定是我诞下长子!”
说到这,皇后停了一会儿,空洞的眼神泛起光亮,神色有片刻的放松。
“可偏偏太皇太后把你赐给了陛下,而那个女人,也出现了……”皇后的表情逐渐苦涩,“渐渐地,他的目光不再为我停留……。而你,因为和她走的近,得到了陛下额外的恩宠,甚至一举怀上了龙种。好在没过几日,我也被诊出有孕,只是月份比你小了一个月。”
“那个女人注定是要进宫的。”皇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一种对命运的无可奈何,“若是让你诞下长子,她进宫后你们再结为盟友,后宫哪里还有我的栖息之所?所以啊……”皇后叹了口气,“你腹中的孩子,必须死。”
听到这,康妃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就没想过我腹中的是女儿?压根就不是皇子?”
皇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我要的是万无一失!宁错杀不放过,即使怀的是女儿,我也要弄死,因为我要看你们哭、看你们痛!”
康妃此时已然明白了所有,清楚皇后是无可救药的蛇蝎心肠。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李嬷嬷,送客!”话毕,转身就要进殿。
皇后眼见康妃要反悔,立马急了,“康妃!你已经答应过我,无论我的答案是什么,你都会救我女儿!你现在出尔反尔,就不怕辱没了文桓太后的声名吗?!”
康妃却冷笑出声,“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今儿穿的是什么衣服。”
“我孩儿还未出世时,我就时常穿着这身衣裙。自我孩儿夭折,我便每日着丧服,再不穿颜色明媚的衣裳,如今把这件衣裙再穿出来,是想让我孩儿的在天之灵看看,她的娘亲究竟是怎样为她报仇雪恨的!”
皇后倏地跌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康妃:“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我?”
康妃冷哼一声,道:“你还真是急昏了头,居然能求到我头上来?送上门的老脸我不打白不打!你也是母亲,如今可也体会到了我当初失去女儿的锥心之痛了?”
“至于我姑母,当然是万中无一的英豪! 我自认比不上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所以也别把什么大丈夫的担当用在我身上,我压根不吃这套!”
皇后缓缓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直勾勾盯着康妃,一字一句道:“你当真不给!”
“不给!”康妃斜了她一眼,讥讽出声:“怎的?我不给,你还要抢不成?”
皇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点头,“不错。本宫今儿还就抢了!”
说罢,给歆儿使了个眼色,歆儿意会,忙从贴身衣物里抽出一根烟花信号棒往天上一放,埋伏在钟粹宫外的一众太监看见信号立马闯入钟粹宫,眼看着还要往殿内闯。
奈何康妃早料到这招,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往地下一摔,厉声喝道:“还不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十来个膀大腰圆、体型庞大的侍女齐刷刷跑出来,将康妃护在身后,顺带堵住殿门口。
这些都是当初文桓太后还在世时选入宫的最后一批女相扑手,文桓太后去世后,宫里的相扑馆也就关了门,里面的女相扑手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则留在了宫中。
一开始这些人因为体型和饭量的缘故备受宫女太监们冷眼和欺负,有几个甚至被有心人活活饿死,剩下的相扑手们为了活命,在钟粹宫外跪求康妃收留她们。
康妃倒是无所谓,钟粹宫虽然不是最富丽堂皇的宫殿,但却足够大,打扫起来也费劲。她反正有钱养的起这些人,也就将她们一一收在自己宫里当粗使丫鬟,饭管够,也没人会欺负她们,但遇到什么累活也都是这批人干,毕竟使唤起来可比太监有用多了。
后来,康妃遭受丧女之痛,从此闭门不出。渐渐地,二十多年过去,宫里换了一批批新人,也就忘了宫里还有女相扑手的存在。
如今这些女相扑手重出江湖,倒让欲冲进殿内的几十个小太监傻了眼,毕竟这些相扑手虽已年过三旬,可力量与体型依然不容小觑。十几个并排站在那,跟座山似的,镇的那些身材跟豆芽菜儿似的小太监们不敢动分毫。
局面一度僵持不下,正当皇后准备硬闯之际,宫外传来了消息:
晋成公主,薨。
第81章 因果
南平公主府。
晌午时分, 李容芳面带喜色快步走进李老太爷的院子,手里还捏着几封信件。
李老太爷年纪大了,口味逐年清淡, 便不与小辈们同桌吃饭, 只在自己院子单独用膳。如今正值饭点,见大儿子满面红光急匆匆来这,不由得十分纳闷。
还未来得及出言询问, 李容芳就抢先一步说道:“爹!子尚来信了,送信的人说他年底就能回来!”
李老太爷听闻此言,脸上皱巴巴的皮肤顿时舒展开来, 浑浊的双眼也泛起光亮, 激动的朝在旁伺候的侍从挥手招呼,“快!把我的老花镜拿来。”
李容芳则把手里的两封信交给李老太爷,“爹, 信一共两封。上面那封是吴悯吴大人的,下面的才是子尚的。”
取眼镜的侍从动作倒快, 李容芳刚解释完, 他就把老花镜送到李老太爷跟前。
李老太爷颤颤巍巍带上眼镜, 小心翼翼打开李仪芳那封信, 伸着胳膊将信放的老远,眯着眼儿一排排看过信上的文字。
李仪芳不是话多的人,一个信封只装有一张信纸,李老太爷片刻就将信看完, 随手递给李容芳,“倒是我小瞧了他。”
李容芳接过信一看, 不由得笑道:“爹, 你看, 我就说子尚是个有本事的。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其实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思量,与那些纨绔子弟从根儿上就不同。”
李老太爷冷哼一声,“知道你们兄弟感情好,逮着机会就为他说话。不过一次得了意罢了,往后还有他受的。”
李容芳有些好笑:老爹就是别扭,明明心里高兴的不行,面上还非得埋汰几句。
“不过话说回来,子尚这次能护驾成功,真是多亏了原先在外闯荡的经历。不仅对边境的山川地势、民情风俗了如指掌,武艺还高超。吴大人一行人被土匪围困时,他一马当先,带领队伍冲出重围,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回京后陛下必定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