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腆着脸道:“使唤我,我给二奶奶铺床叠被,端茶倒水,权当是上辈子我作孽,这辈子还债来了,如此可行?”
“出息!”王熙凤呸了一口,心中顿觉舒畅,既然这人非要赎罪,不使唤一把,自己不是亏了,“那就先这么定吧,要是服侍的不好,我可要换人的。”
贾琏闻言喜出望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二奶奶满意!”
两人间的私事既然已经说好,就该谈谈贾府的公事了。荣国府被二房把持多年,连老封君贾史氏都偏着二房,大房虽然是袭爵长子嫡孙,在这府里也不过是龟缩一隅,勉强自保罢了。
就王熙凤上辈子所知,自己的婆母张氏和贾琏的哥哥贾瑚之死,就没有面儿上那么简单。而她上辈子屡次落胎,生下个巧姐儿还病歪歪的,可能也是有人背后下手了。
王熙凤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可能,必定是有人对自己下手了!
“凤哥儿!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心里不舒服,打我就是了,何必要打自己!”贾琏正等她说话,冷不防见她如此行为,一张小脸上巴掌印格外分明,不过顷刻间已经红肿起来,可见是极用力的。
王熙凤眼泪唰的留下来,滴落在衣襟上,打湿了一片:“我,我的孩子……”
王熙凤心中痛极了,自从嫁到贾家,她前前后后流了三个孩子,两个都是已经成型的男胎,还有一个是刚把出喜脉来,就不见了。也是因为流产次数多了,后来身子就不太好,淅淅沥沥的总是见红,大夏天的都得多穿一件衣衫,整日里人都发冷。
“孩子,我们的孩子怎么了?”
“怎么了?死了啊,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看,就死在我肚子里了!”王熙凤摸着自己的肚子,痴了一般的低声絮叨,“三个孩子,两个是男孩儿,一个刚怀上,就这么没了,没了!”
她抬手又甩了贾琏一巴掌:“你们贾家就是虎狼窝,人都是没有心的!”
贾琏挨了一巴掌,还不待反应过来,就愣在当场。这个意思是,上辈子他们的孩子离开,不是意外,也不是王熙凤保养不当,是有人刻意为之。
“我,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忙着在女人肚皮上使劲儿,这个丫鬟那个妇人,哪个都比我这个母夜叉要好。家里头的不算,还去外头找了二房,不,人家才不是二房,人家是正经的二奶奶,单等着我两腿一蹬,就要进来和你白头偕老呢。”
王熙凤哭着哭着笑了起来,只是双眼通红,显露出满满的恨意:“可惜啊,可惜我不认命,我偏不死!最后是她死了,你恨我是不是?自从那尤二姐死了之后,你和平儿都恨我,觉得我心狠手辣?”
“我都知道,可我不在乎!因为不是她死,就是我亡!那尤二姐嫁给你,可不是想着做二房的,她是奔着二奶奶的位置来的,我要是不死了腾位置,她做的哪门子奶奶。”
“凤哥儿……”
“别叫我!我恶心!”王熙凤大吼出声,“凤哥儿也是你配叫的?你上辈子做的桩桩件件,没有一件人事儿!若不是顾忌着我王家姑娘的名声,昨儿夜里我就一刀捅死了你,再抹脖子自杀,谁稀罕做你家二奶奶!”
贾琏面色煞白,却一句话都无力反驳,盖因上一世他确实脏污不堪,连辩解都无处说起。而尤二姐,他不是第一世蠢笨无知的纨绔了,自然认得分明。
国孝家孝双重孝,他却被自家堂兄堂侄忽悠着置办外室,那外室还身怀有孕,妄想进贾家做正头太太,也只有蠢笨如他,才会觉得一切正常。再者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个,本就是风流人物,裙下之臣数不胜数,自己上辈子是做了绿王八,替人接盘了。
贾琏想想都觉得自己蠢,也无怪乎王熙凤厌恶极了他,为着那样一个女人,闹得自己夫妻彻底离了心,得了一堆的污名。
“我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许多事,如今也不敢奢求你原谅,只求你别闷在心里。气大伤身,咱们这辈子还会有许多孩子,巧姐儿也会来的,还有,还有那三个孩子,我必定护你们母子平平安安。”
贾琏这话一出,也觉得自己无耻,只是要他放手却也是不能的,只盼着能用真心换来原谅。
但若是王熙凤一辈子都无法谅解,贾琏也认了,只要她和孩子们能平安康乐,也不枉自己重来这一遭。
王熙凤嗤笑一声,却不接话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以为她会信了这些鬼话?不可能!
她无意再搭理贾琏,自顾自的起身去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面上狼狈不堪,是决计没有法子出门见人了,只得自己拿了帕子蘸冷水敷一敷。
第7章 谈心
“二爷,二奶奶,大老爷传话来,晚饭就在正房一起用。”
王熙凤刚打整好自己,外面就传来琥珀通传的声音,原是贾赦要叫他们去吃饭。
她正要搭腔,贾琏却在一旁发了话:“大老爷?哪来的大老爷,咱们大房的人日后就叫老爷和太太,荣禧堂那边的称呼二老爷和二太太。你待会儿传下话去,谁若是再喊错了,我就一家子送到庄子上去,不用来府里侍候了。”
琥珀心中纳罕,府里素来是这么叫的,今儿怎么就突然要改了口?
不过她只是个丫鬟,虽然得贾母看重,又把她指给了贾琏使唤,但也不能对主子的决定有异议,只能低声应了。
王熙凤倒是知道贾琏为何发疯,不过关她什么事,这是大房和二房的争斗。上辈子大房几乎尽数惨死,二房却稳坐钓鱼台,如今贾琏重生回来,可不得扒了二房的皮。
而有了贾琏在前面冲锋陷阵,王熙凤觉得自己可以省去很多功夫,名声也会好得多。毕竟贾琏是正儿八经的承爵长子,他为自己谋算是应该的,而王熙凤是掌家妇,自古以来都讲究夫唱妇随,自然要听他的话。
“你去回了老爷和太太,我和二爷收拾一下,马上就过去。”
得了王熙凤的话,琥珀隔着门行了一礼退下了,平安喜乐四个大丫鬟随即进屋,服侍着二人换了大衣裳。王熙凤又重新上了妆容,挑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石榴花样式的首饰,彰显新婚喜气,这才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与贾琏去了邢夫人所在的正房。
“给老爷、太太请安。”
夫妻俩行礼问好后,王熙凤自觉站在了邢夫人身后,准备待会儿服侍她用膳。
贾赦和贾琏见此,还不待说话,邢夫人就先觉得受宠若惊。
王熙凤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脾气秉性,邢夫人自认为还能看清一二,向来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自己这小门小户出来的继室的。如今这副恭敬的做派,到让她满身不自在,真要受了王熙凤的服侍,她还担心自己这顿饭吃了积食,晚间要睡不安稳了。
故此她拉了王熙凤的手,轻言细语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只是咱们家的规矩,新媳妇进门头三天,并不用立规矩。再来我很不缺丫鬟服侍,你既然嫁到了我们家,我自然拿你当自家女孩儿看待,不单是今日,便是往后也不需要在我跟前儿立这规矩。”
邢夫人这话一出,王熙凤就是一愣,前世里她和这位继婆婆,明里暗里斗的不可开交。邢夫人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都不忘踩她一脚,哪里能得了这么暖心的叮嘱,更别提不用立规矩了。
邢夫人见众人怔楞的样子,心内有些不满,难不成自己就是个夜叉,非得是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么。
她更想证明自己和善了,想了想继续说道:“便是晨昏定省,也无需来的太早。老太太每日卯时末刻起身,辰时初刻是请安的时候,你到时与我同行即可,倒也两相便宜。”
邢夫人已经传达了好意,王熙凤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当即边应道:“儿媳谢过太太好意,自当恭谨勤勉。只是今儿是儿媳第一次服侍太太,还请您赏个脸,也算是我们小辈的孝心了。”
邢夫人闻言笑道:“罢了罢了,倒像是我不让你尽孝,只是仅此一次,下次便不许了。”
王熙凤自然含笑应下,吩咐丫鬟上菜,她在一旁帮邢夫人夹了两筷子,又给贾赦盛了碗汤,就被邢夫人按在座位上,只让她也一桌吃饭。
贾赦和贾琏对此面面相觑,心中深感迷惑,完全不知道为何这二人关系突然这么好了。倒显得她们是亲母女,自己父子俩成了外人,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
寂然饭毕,丫鬟们服侍几人漱口净手,上了茶来喝。
贾赦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沉声道:“我方才听说,今日下午,你带着你媳妇儿去二房闹了一场?”
贾琏闻言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这是谁在老爷耳边嚼舌根子,儿子哪里会和二房缠闹,不过是二太太唤凤哥儿过去,我跟着说了几句话而已。我想着二房既然要交出库房钥匙,日后这管家理事又是凤哥儿接手,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家中的库房盘查盘查,做到心中有数。”
“二老爷和二太太已经答应了,说是等到凤哥儿回门后,就着手盘查。到时候老爷也去做个见证,也省的有人挑拨离间,坏了咱们两房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