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后,都是卫持上位的支持者。
薛宝儿拿什么跟她们比?
那样的话,她将会沦为一枚弃子,即便侥幸保住性命,也注定要忍辱偷生一辈子了。
贾元春小心翼翼地抬头朝卫持看去,果见他唇边现出一抹笑意,心中顿时一凉,却意外地听他问:“若我让你去服侍圣上,诞育皇嗣,你可愿意?可敢去?”
贾元春:“……”这不正是当初祖母送她入宫的用意吗?
反正最坏的结局就是一个死,她有什么不敢的!
可圣上的身体……能行吗?
从她进宫开始,秀女一年一选,后宫新人旧人一大堆,都疯了似的想生儿子,也没见谁的肚子鼓起来过。
后来偷听到慈宁宫里的几个老嬷嬷在私底下议论,不是地不好,是没播上种啊!
想也知道,恐怕是皇帝的问题。
不管了,先保住性命要紧,贾元春红着脸,应了一声:“全凭监国大人吩咐。”
“头前带路。”又听卫持淡淡道,似乎成竹在胸的样子。
那一刻,贾元春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惊喜之余,都有点嫉妒薛宝儿了。
怎么她处心积虑在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愿意为她出头的好男人?好不容易自己熬到了出头之日,还要去服侍那个好男人他爹,还可能因为自己已经及笄,被那个生不出孩子的年过四旬的老男人嫌弃年纪大!
天理何在!!!!
皇后没想到卫持会来得这样快,本来准备坐一会儿就走的,他这一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太后显然也没想到,便问:“怎么来得这样快?前朝的政务都处理完了?”
卫持满脸憔悴,摇头苦笑:“西北开战,南涝北旱,福建兵乱,政务哪里处理得完?只听说太后凤体微恙,赶着过来瞧瞧,正好偷得半日闲。”
见卫持如此看重自己,太后只觉这些年对他的疼爱没有白费,心中怒意消散了不少,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气的。
碍于后宫不得干政的祖训,太后不问前朝之事,只问赐婚:“哀家听皇后说起,圣上在闭关之前曾有意给你和安宁赐婚,圣旨都拟好了,只差用印,可有此事?”
还要亲自求证一番,这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吗?
皇后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生怕卫持犯浑硬说没有,毕竟圣旨在他手里,他连御史台成堆的奏折都敢烧,那圣旨……
不怕,不怕,圣旨是司礼监起草的,她有证人,不怕他不认。
“确有此事。”卫持恭敬回答。
皇后心中冷笑,认了就好,看他怎样狡辩。
太后脸色一沉,明知故问:“那这赐婚的圣旨为何留中不发?”
卫持深深吸气:“是臣觉得不妥。”
太后“啪”一拍炕几,震得皇后和屋里服侍的齐齐一抖:“你敢再次忤逆圣上不成!”
皇后觉得“再次”两个字用得很妙,皇帝赐婚两次,卫持忤逆两次,如此藐视皇权,太后怎么能忍!
从前太后并不管卫持的事,冷眼旁观下来也觉得挺好的一个孩子硬是被皇帝、皇后和长公主一家给宠坏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俗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孩子就好比那小树,不及时剪掉杂枝,如何能长得高?
太后决定替皇帝好好管管卫持,给他点教训,让他有所敬畏,别总拿皇权不当回事,处理起朝政来也跟过家家似的,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就胡来。
谁知卫持连称不敢,慢条斯理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西北和福建尚且安稳,国库也足够赈济南北灾情。可如今西北战事焦灼,西北军已经一年多没有领到饷银了,便是有忠顺王压着不敢哗变,打起仗来也力不从心,就在半个月前……甘州失守了。”
在太后的印象中,西北军是整个朝廷最精锐的军队,在与鞑子的交战中从无败绩,怎会致甘州失守?
甘州之后便是山西,越过山西可直抵京城,西北守军都败了,山西还能受得住吗,京城危矣!
太后不由怔了怔,先帝在时国库尚且充盈,九王之乱后才渐渐空虚。当今好战,南征北讨,国库的窟窿只怕没有填上。
没想到已然空虚至此,连军饷都发不出了。
再看卫持满脸倦容,太后不禁又心疼起来。
临危受命,苦了这孩子了。
眼瞧着话题走向越来越偏,皇后咬咬牙,忙往回拽:“如今正是朝廷用得上忠顺王的时候,不是更应该与忠顺王府联姻,让忠顺王为朝廷出力吗?”
对呀,正是这个道理,太后也很同意,卫持却为难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西北军之所以没有哗变,正是忠顺王自掏腰包贴补的结果。可西北军到底是朝廷的西北军,战事一起,那就是个无底洞,忠顺王也贴补不起了。”
“内阁呢?内阁就没有办法了吗?”太后问。
见太后再次被卫持给带偏了,皇后气得胸口疼,也顾不得礼仪,插话道:“军国大事自有内阁出谋划策,不是太后与本宫该操心的,说来说去,这些与赐婚有什么关系?”
卫持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重重叹了口气道:“朝廷进项都有定数,贸然增加税负或者摊派只会激起民变,内阁有人提出联姻之策,或亲王或公主与江南豪富联姻,用爵位换银子。”
“胡闹!”太后又拍了炕几一下,“天潢贵胄怎可与商贾为伍,向商贾低头?□□立国之初就曾说过,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
太后越说越气:“如今甘州丢了,内阁想不出办法,就跑来算计亲王和公主,是什么道理!他们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更何况当今子女本就稀少,便是亲王也只剩下两位。
卫持殷勤地服侍太后喝茶,劝太后息怒,苦巴巴道:“臣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晾着他们,并没表态。”
“你做的对!”太后这才喘匀了一口气。
谁知卫持话锋一转:“臣把忠顺王和安国公叫来问话,想向他们讨个办法,他们也只是摇头,说国库空虚非一日之寒,而要平定西北南安福建,光军饷就需要……”
卫持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太后一惊:“一千万两?”
朝廷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三、四千万两,去年又是灾年,恐怕还不到这个数。
国库早已是寅吃卯粮,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商量来商量去,也只有与江南商贾联姻这一条路可走了。”见太后又立起眼,卫持忙安慰道,“臣想着亲王或公主都乃天潢贵胄,怎能屈尊降贵。臣不才,愿以监国之身代替亲王公主与江南豪富之家联姻。”
太后闻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第90章 没关系
太后下意识连说了三个“不行”, 卫持步步紧逼:“为何不行?”
太后:“……”
太后很想告诉卫持,你是当今唯一的儿子,谁都拿去联姻, 唯独你不行。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你的妻子要母仪天下, 怎能是个商门女?
你若是真喜欢薛家那个小丫头,收进房中便好, 你爱怎么宠她怎么宠她,只要不是正妻, 哪怕抬个贵妾都没问题。
可……若卫持问起他的生母是谁, 要怎样回答?
他如今是监国,想查一查当年在巫族发生的事, 可太容易了。
万一卫持查出来,他的生母是被皇帝恩将仇报地从南疆掳到京城, 却因身份见不得光被囚禁于长公主府成了无名无分的禁.脔,又因生他难产而死,且死不瞑目。
他会怎么做?
后来皇帝不知听了谁的挑拨,说巫族圣女之死, 并非难产,而是因为巫族古老的诅咒。圣女是巫族进献给蛊的妻,一生要为蛊受贞,身体里早被中了蛊, 一旦不贞, 会被蛊虫分食而死。
当时圣女在长公主府生产时, 太后也在。
明明是圣女的身子骨尚未长成, 而腹中的胎儿又太大,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孩子生不下来的时候, 那个小姑娘竟然发狠般地用力。
孩子是生下来了,血崩也跟着来了。
也不知是谁这样恶毒,圣女死了,还要让整个巫族为她陪葬。
太后曾经瞧见过圣女死后的尸身,骨瘦如柴,哪里有半点产妇的样子,倒很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身体。
可长公主却偷偷告诉太后,圣女是被皇帝强迫才怀上的孩子,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拒绝进食。幸好皇后派来的杨姓女官有些办法,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竟然把这孩子保到瓜熟蒂落。
要是卫持知道了这一切,以他的脾性,和监国手中的权力,多半会造反吧。
太后悚然一惊,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这事本不该由哀家来说,可圣上病重,内阁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哀家也不能袖手旁观。”
“太后!”
当年之事,太后也是知道的,皇后怕太后对卫持说出实情,慌忙开口,想要阻止。
太后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平静道:“圣上爱重你,打算选你做嗣子,你不能娶个商门女回来。”
卫持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淡下去,他垂下眼睫,假装惶恐道:“若是这样,臣更不该娶安宁为妻,安宁性子太野,不堪母仪天下。”